第106章 第 106 章_系统跪着求我放过它[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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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 106 章

  饥饿、口渴、疲惫……常月笙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多久,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她只能凭着偶尔数数来计算时间。

  黑暗和寂静的环境里,时间会被自己无限拉长,但保守估计,距离她进入这个奇怪的空间,已经过去了十天以上。

  十天,他们经历了了不少事情,常月笙和林语已经吵累了,虽然已经尽量克制,但两个互看不顺眼的女人同处一室,常月笙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好的心态能将她彻彻底底的无视掉。

  而且……这里什么也没有,哪怕是争吵也好。

  “到谁了?老斐,你和她吵吧。我吵不动了。”常月笙疲惫地眯着眼睛,她不困,只是累。没有水和食物,没有光也没有娱乐,唯二可以打发时间的就是睡眠和争吵。但她已经睡得头疼,已经吵得嗓子嘶哑,睡不动,也吵不动了。

  这么长的时间,再迟钝也能发现不对劲了。

  常月笙不是怀疑,她是确定以及肯定这不是什么现实世界。

  哪有现实中十天不喝水不吃饭只是累得走不动路的?!

  肚子里像灼烧一般的感觉泛了上来,林语捂着肚子,几乎要哭出声。

  “斐睿安……”她喃喃道,“宝宝,我的宝宝……”

  林语觉得,自己应该是快死了的。她很虚弱,虚弱到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播放起曾经的那些事情。她想起了自己刚爱上斐程峰的事情,想起了她当初是怎么下定决心要一个抚养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又想起了自己在怀孕期间是多么辛苦,被孕期反应折磨,被人指指点点,被常月笙的眼神刺激,最后……她忍痛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我要报复。林语这样对自己说。

  她快活不下去了,日子太苦了,太苦了!她这一生,就是在苦水里泡着长大的!为什么会这么难啊!怎么就这么难啊!越想,她就越痛苦。

  最后,林语找到了疏解的方法——报复!

  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常月笙的身上,将所有的恨都施加到常月笙的身上。

  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为了看到常月笙痛苦狼狈的样子,不论多么辛苦,她都要活下去!

  为此,林语花了十八年替她最痛恨的女人养了一个儿子!

  在被饥饿和恐惧折磨的这段日子,她试图去尝试这再恨常月笙一点,试图再仇视她一点,好让自己有努力活下去的动力,好让自己能够继续支撑下去。

  但人是有极限的。

  常月笙是疯子。她能继续保持冷静,但她不行!她不行啊!

  我要死了。但在死之前,至少、至少再要听到我的宝宝喊我一声“妈妈”。

  “宝宝……宝宝……”林语哭着爬想斐睿安伸手。

  “滚开!老女人,你又想干嘛?!”斐睿安对林语是一点好感也没有,没有借着这个空间打死她,已经是听话的结果了。

  这个只有黑暗的世界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孤独、绝望、恐惧……最大的敌人,是来源于自己的软弱和胡思乱想。

  在这种情绪容易崩溃的情况下,哪怕再不情愿,也要相互支撑着走下去。

  这是常月笙说的。斐睿安还在这里,她必须要想办法将她的安安平安从这里送出去,哪怕所有人都死光了,她也死了,安安也必须活下去。

  常月笙绝对是四人中最强势的那个。斐程峰对她又惧又怕,又爱又恨,感情十分地复杂。但不管感情上多么复杂,有一点斐程峰是从头到尾没有怀疑过的——常月笙很可靠。只要不涉及某些让她会发疯的事情,她一向可靠,很能给足安全感。

  所以哪怕是在这里很方便对常月笙下手,斐程峰也选择了乖乖听她的话。

  斐睿安不用说,虽然任性妄为,但他知道自己在常月笙心中是最重要的存在,不论如何常月笙都不会让他出一点事情。所以,在林语这件事上,他虽然不满,也选择了乖乖听话。

  不过还是讨厌!讨厌林语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斐睿安这几天一直都避着她躲着她。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暴脾气起来会上手掐死林语!

  常月笙虽然恨林语,但她们目前面临严峻的生存考验,怎么出去才是要去努力思考得要事,在私事上谁对谁错谁要低一头反倒不要紧了。

  常月笙这会儿和林语的关系还没僵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最碍眼的斐垣很少出现在她眼前,没什么存在感,林语虽然蹦跶,但不能从她这里抢走任何东西。斐睿安出事她的嫌疑虽然很大,但为了她的安安能顺利平安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是恶心,也必须要忍耐下来!

  但林语显然不这么想。待在这个鬼地方的这几天,林语想了很多,她的精神在进入这个世界前已经濒临崩溃,再加上黑暗和寂静这么一刺激——

  “宝宝,我要死了,所以,我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林语很憔悴,她的眼窝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双眼睛像金鱼似的凸起,眼眸里没有神彩,嘴唇干裂,暗红的血液冻在了嘴角和嘴唇的裂缝中,头发凌乱,看着不像是十天没打理自己的,反倒像死了十天放在冰柜里冻着的尸体。

  “滚开!”斐睿安被常月笙护着,虽然也是十天未进食,但常月笙让他保存体力又不断地握着他的手给他安慰,加上他才十八,真是一生生机最旺盛的年纪。所以四人中,他的状态是最好的,还有力气一脚将努力挪过来靠近他的林语踢开。

  “……”林语傻傻地维持了被踢开的姿势好久。

  像是没了电的机器,死机了一样。

  被斐睿安提到的手很疼,很疼,但心脏更疼,比手要疼上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在斐睿安眼中,她现在就是一个想要和他抢财产的小三,恨她恶心她再正常不过了。

  但斐睿安对她来说不是“斐睿安”啊!他是她辛苦怀胎十月剩下的宝贝!是她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了他能更好生活的寄托!是她怎么也没有办法放弃的宝宝啊!

  “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林语趴在地上,痛苦地嚎了出来。

  她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失去了那么多水分的身体不知道又从哪里再挤出了眼泪,她哭得没有一丝半点的柔美可言,脸着地,趴在地上狼狈得不讲一点形象。

  “啊啊啊啊啊……”宛如野兽一般的嘶吼从她的嗓子里发出,林语痛苦地哭着,绝望在她的身上几乎化成实质。

  常月笙没有一丝一毫同情的意思,她冷冷地看着林语,表情平静。既没有痛快,也没有怜悯。

  从理智上,常月笙可以理解林语。一共四个人,斐睿安和常月笙是一国的,他们的关系不容别人插足,常月笙绝对不会背叛斐睿安,斐睿安也不会背叛常月笙。斐程峰虽然爱着林语,但他的爱太过廉价,为了提高自己的生存率,他一定会选择常月笙,不管是从头脑,还是从“势力”来说。

  四个人,三人结成了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只有林语一个人被落下了。

  哪怕是四个陌生人,被落下的那一个也比如会惊慌,更何况,三人联盟领头的常月笙,和她是有仇的!

  真遇到了什么事情,指望着被她破坏了家庭的轻敌去救吗?应该没有人会这么傻吧?

  常月笙不是圣母,她不仅不是圣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很心狠手辣。指望着一个疯子、一个仇人救她?!只要林语不是个傻子,就知道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而且一对三,她一个架都没打过几次的柔软女人,在两个大男人眼皮底下没有任何动静快狠准地解决掉常月笙,那样的可能是零。

  常月笙、斐程峰和林语的事情,是一堆烂账,但总得来说,常月笙没有林语想象得那么恨林语。

  一切的错,都出在斐程峰身上。如果不是他馋林语的身子,就不会勾搭得林语搭了一辈子进去,如果不是他贪图“少奋斗二十年”,将林语抛弃又勾搭常月笙,如果不是他贪心不足鱼和熊掌都要,,她们之间,不会这样。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斐程峰的错。

  常月笙厌恶林语,厌恶她低下的道德观,厌恶她败坏的节操,厌恶她没有下限的底线,厌恶她的不自爱不要脸。但对她的厌恶,也只是到“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加入林语拿了钱乖乖走远,再也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常月笙甚至都不会再记起这么一个人。

  虽然自大傲慢,但常月笙货真价实地踩在了很多人的头上,她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她时常向下看。

  常月笙不同情林语,会有今天,全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不是林语的谁,没有义务为她的人生负责。

  所以在林语不自量力地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常月笙就不准备留情了。

  她对林语的同情和留情,已经在十九年前全部用完了。

  林语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六个姐姐要供养一个弟弟,经常还吃不饱,作为第六个姐姐,她要照顾比她小几分钟出生的弟弟,要被灌输“一切是为了弟弟”的人生观。她的未来,几乎就是作为一个“物品”嫁个能拿得出丰厚彩礼的男人为弟弟的未来铺路。

  斐程峰曾经是她的光,他是村里的被给予厚望的读书人,是要考大学的大学生,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她温柔又体贴,会和她聊天,会和开导她,会替她畅想未来。

  林语爱上斐程峰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他们的恋情只能是地下恋情。

  斐程峰的父母对他寄予了厚望,林语的父母也为她找了一个能给出丰厚彩礼的婆家——所以是个四十岁的老瘸子。只等她一到十八就嫁过去。

  两人只能偷偷摸摸地为未来做打算。

  但地下恋情之所以永远是地下,自然是因为斐程峰从未真的打算和在未来的计划里加入林语。

  斐程峰出去上大学,林语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回来。

  但斐程峰一直没回来,到了林语十八,眼看着要出嫁,斐程峰也没回。

  林语不管不顾地领了工资就跑了出去,她要去找斐程峰,她要去找她的未来。

  但到了地方,林语才发现,她早就没有未来了。

  只是一个照面,漂亮骄傲众星拱月的常月笙就将林语的未来打碎得无法拼凑粘粘。

  常月笙不认识她,甚至对她连印象也没有,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不给连轻视的眼神也没给。

  林语没去讨嫌地和斐程峰相认,只是常月笙,成为了她永远的梦魇。

  常月笙很林语,林语何尝又不恨常月笙呢?她本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但是因为常月笙,她什么也没有了!

  “常月笙,你知道吗?都是因为你,我的人生,被毁得一干二净啊!你要用什么配我?!要用什么?!”林语歇斯底里地喊道。

  “哈?”常月笙不仅不生气,她甚至还觉得可笑,可笑得嘴角都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你脑子没问题吧?林语,你天天骂我是疯子,合着你才是最疯的那个啊!”

  常月笙站了起来,她本来是不准备理会林语的,这种人,不值得她花什么力气去对付。

  但真的太好笑了。

  “我先给你捋捋啊。”常月笙蹲在林语的面前,同样是十天,她也避免不了憔悴和疲惫,但和林语那副马上就要死的枯槁不同,她的眼里还有光,她还有一股精气神在。

  “喜欢斐程峰这种事情,不是我逼的吧?斐程峰勾搭你这件事,不是我指使的吧?让你嫁给一个老瘸子换钱,不是我的主意吧?你跑出去发现斐程峰变心这件事情,就当是有我的一部分责任好了。虽然是无意的,但我也勉强算是一个感情第三者。”

  “但你不觉得这件事你是最过分最让人恶心的那一个?,你不是没发现,为什么不找他要说法呢??说我把你的人生毁掉?我还说你把我的人生推入黑暗呢!”

  常月笙冷笑:“当初我看上斐程峰是我眼瞎!,我保证连夜把他打包扔给你!什么玩意儿!你自己不知道争取不知道反抗,怪到我头上?可别忘了,你这辈子的锦衣玉食都是谁给的!斐程峰给你的钱从哪里来的?你这么多年挥霍无度的底气哪里来的?全是我!都是我施舍你的,懂吗?!”

  “没有我,你和斐程峰什么都算不上!你以为自己能值多少钱?老娘当年给你三百万,不是因为你值这么多钱!而是我花三百万买了十八年的清静!”

  “我毁了你的人生?开什么玩笑!没有老娘,你有个狗屁的人生!嫁给要么嫁给老瘸子,要么贫困潦倒地为了几百块钱的水电房租发愁连个儿子娶媳妇的首付都拿不出来,那才是你的人生!别当了女表子还想立贞节牌坊!大清早亡了!没人给你发牌坊!”

  常月笙的话就像一把刀,锋利又伤人,一刀一刀扎进去,完全不留然后余地。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林语猛地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往下掉,“是,你是厉害!你是得意!但你怎么厉害!怎么骄傲!这辈子啊,你还是输了我一头!”

  林语哭得直哆嗦,笑得直哆嗦,她像是回光返照似的猛地扑向了斐睿安,斐睿安下意识地想要踹开她,但林语却死死地抱住了。

  硬生生挨了斐睿安揣在她小腹上的一脚,林语的脸疼得有些扭曲,五官狰狞可怕,但她忍住了。

  她必须忍住。

  “宝宝,你是我的宝宝。”林语慈爱又温柔地看着他,“你才不叫‘斐睿安’,也不是常月笙的孩子,你是我的宝宝,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是我的珍宝,是我的命!”这是她付出一切的存在啊!

  “疯女人!”斐睿安一脸嫌恶,想要将她撕开,但林语不知为何,这会儿力气大得吓人。

  “真的!”林语急切地喊,“真的真的!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怎么舍得骗你呢?你是我的命啊!我怎么可能舍得骗你呢?”

  斐睿安钳子是的手撕扯着她,瘦弱的身体似乎要因为他的大力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但林语却像什么没感觉到似的,只是痴痴地看着他:“宝宝……宝宝……”

  她开始哭,拧开了水龙头似的眼泪往下挂。

  “宝宝,为了你,妈妈死都可以!”

  林语说得情真意切,但斐睿安从头到尾就没把她当回事!

  在发现来人就是林语后,常月笙和斐睿安谈过。

  他们三人是天然的联盟,林语一对三,肯定会想办法打破这个平衡。最有可能得就是去争取斐程峰。这几天下来,林语却是也在斐程峰面前说了很多做了很多,就是为了要将他争取过去,做到二对二。

  但常月笙和斐睿安早有防备,倒是没让她得逞。

  林语说得再动人,哭得再真挚,对斐睿安来说,也只不过是林语想要离间他和常月笙的手段罢了!

  真是愚蠢!

  林语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是怎么计划的,准备要如何报复,要怎样让常月笙痛苦。但无论是常月笙还是斐睿安都没有当回事。

  连斐程峰都不相信。

  “真的……真的,这都是真的!不信的话,可以去做亲子鉴定啊!做一下这个,就什么都能知道了!”

  常月笙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这里连光都没有,哪里有那个条件做亲子鉴定!一句废话!

  林语急了。她说的真是真话!但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安安,你来妈妈这边睡。”常月笙不太把林语的话当真,但她怕林语对斐睿安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常月笙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似乎一直在等什么人。

  今天,他会来看我吗?今天,我能见到他吗?今天,我能和他说上话吗?……今天……他会来吗?

  常月笙每天都坐在窗前等啊,等啊,等啊……

  但她怎么也等不来那个人。

  你来看看我呀,来看看我吧。骂我也好,诅咒我也可以,打我、杀我、折磨我,什么都可以。只要……来看看我吧。

  垣垣……来看看我吧……让我见见你吧……

  但没有。

  常月笙没有等到斐垣,甚至连他的照片也没有。她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疗养院的大门,期待着斐垣有一天能来看看她。

  好吵……

  好乱……

  好痛苦……

  季淙茗是一个很奇怪的孩子。从小,他就喜欢对着空气笑、对着空气哭、对着空气发脾气。

  对他而言,谁也看不见的蝴蝶是他的朋友,是属于他的精灵。

  蝴蝶给他带来了世界上的一切声音,人类能听得见,人类听不见的。

  蝴蝶给他带来了世界上的一切景象,人类视野内的、视野外的。

  无时无刻,每时每刻。

  即便捂上耳朵,即便闭上眼睛,声音、景象,还是源源不断地钻进他的耳朵送进他的眼睛里。

  睡不着……

  好难受……

  好可怕……

  季淙茗,是孤儿院的怪人。

  从小就是。

  会死的吧?

  被折磨掉了所有精力的季淙茗在生命的最后时期,终于变得安静了下来,不再折腾,不再反抗。

  “如果……再也听不见再也看不见就好了……”

  然后季淙茗真的就这样活了下来。

  只是……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的世界……再也看不见除了白色之外的世界……

  安静、虚无。

  这样的世界很寂寞,很痛苦……

  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季淙茗并不是一开始就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

  只是某一天,突然就看不见东西了,听不到声音了,世界……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变得寂静又虚无。还未对这个世界有一点认识的时候,他的世界,就成了一片空白。

  季淙茗的童年过得和别人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幼儿园、小学和初中是一起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上的同一所学校。

  因为是个小镇,所以镇上的人都相互熟悉。

  所以季淙茗的怪异从小就被大家所知。

  不会笑、不会哭,虽然也不会闹,但却意外地麻烦。

  因为格外出众的五官,总是会有人喜欢他的,但所有的喜欢过来不久后都会变作“这个孩子真是奇怪”、“好诡异的孩子”,所有哪怕五官长得再好,也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什么啊!好恶心的眼神!喂,笨蛋!我说你的眼睛很恶心!你听到没有!”

  “你是想报复吗?!都说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恶心死了!”

  “把他的眼睛挖掉吧!好吓人!他一定是在想着要怎么杀掉我们!”

  “啊,你说的是季淙茗那个孩子吧?确实是有点渗人呢,也不说话,每天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幸好看着不是什么聪明的孩子,不然以后一定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高智商罪犯吧!”

  “……”

  很难过。

  但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那些讨厌。

  季淙茗想着,只是因为太过寂寞了。

  不管是恶意也好,随意也罢。

  其实季淙茗根本感觉不到什么。

  听不见、也看不见。

  所以自然也不会在意。

  只是有的时候,会有些寂寞罢了。

  会成为罪犯吗?

  漂亮的蝴蝶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绕着他飞舞,有那么一段时间,季淙茗曾经真的害怕过,自己会成为那种被所有人讨厌的罪犯。

  现在的自己,只是被人嫌弃着,如果真的成为了罪犯的话,我就真的……永远只能是一个人了吧。

  虽然生活在寂寞中,但季淙茗,最害怕的,还是寂寞。

  一想到自己的未来只能在无穷无尽的寂寞中度过,季淙茗害怕得几乎连饭也不敢吃,水也不敢喝。

  很可怕,很痛苦。

  只是想想,就痛苦得无法呼吸。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人之所以被尊重被喜欢,是因为可以保护其他人。牺牲精神……”幼儿园的老师给他们上课,讲到“牺牲精神”时,小孩们都是懵懵懂懂的满脸茫然。

  但季淙茗听得很认真。

  虽然他“听”不见,但蝴蝶可以告诉他老师在说什么。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听不见声音,也不已文字作为媒介,但季淙茗就是可以知道。

  我想成为可以保护别人的存在。

  我想要被人认可。

  我想要不再孤独。

  因为,不想死在寂寞之中。

  所以,必须要成为英雄才可以。

  季淙茗开始很认真的学习。中考考了一个好成绩,可以去市里最好的高中学习。

  季淙茗离开了那座生养了他的小镇,开始一个人在大城市生活。

  全新的邻居,全新的同学。

  虽然还是只有一个人,但是……好像没那么寂寞了。

  大城市的一切和他之前遇到一切都不同,只是……不属于他。

  安静虚无的世界,这是他的选择。

  既然为了活下去放弃了世界的热闹,所以这份寂寞就是我该承担起来的。

  我会成为英雄的。

  只要,不变成罪犯,我就可以活下去的。

  季淙茗的理解:罪犯=被所有人讨厌,没有人会靠近自己=会在寂寞中死去=很害怕,绝对不要。

  英雄=不是罪犯=哪怕会继续寂寞,但不会被所有人讨厌=不会在寂寞中死去=必须要成为英雄。

  嗯,很完美的等式。

  只要我继续作为英雄的话,就能活下去了。

  被人认可的英雄!像雷锋叔叔那样被人喜爱受人欢迎的英雄!

  很多人都在说季淙茗是个可怕的人,因为他没有心。

  怎么可能呢?他是人类啊,当然会有心的啊,每一天,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声又一声的跳动着。

  我只是没有感情罢了,是有心的啊……

  季淙茗不能理解别人口中“没有心”的真正含义,因为,他看不到这个世界,听不到声音,他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是蝴蝶告诉他的。

  蝴蝶没有心,也没有感情,连生物都不是,它只是季淙茗的朋友,只能被季淙茗看见的精灵。

  既然连生物也不是,又怎么可能会将其他人的感情一起传达给他呢?

  没有人教他,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更没有人给他做过示范,那么,季淙茗怎么可能会有感情的?

  ——大城市的新经历对季淙茗的生活没什么起色。

  他不会读气氛,不爱说话,不讨喜也没有什么好性格。

  虽然有一张好看的脸。但他看人的眼神太过可怕,没有人愿意他和说话。

  季淙茗很平淡地接受着一切。

  只是,从某天开始,季淙茗开始在意一个人。

  一个,叫斐垣的同班同学。

  斐垣就在他的隔壁桌,一个半米不到的过道。

  季淙茗很早就注意过斐垣了。

  这个人,总是不说话,和他一样,总是一个人待着。

  但和他不同的,这个人像是有磁力一般,吸引着别人聚集到他的身边。

  两个、三个、四个……都是很开朗很温柔的人。

  人和人相处久了,习惯和性格就会慢慢地开始传染,慢慢的,季淙茗发现斐垣变了。

  蝴蝶没有思维,它们只会死板地将范围内的客观存在传达给他。

  因为很寂寞,因为很无聊,所以季淙茗是看着斐垣一点点的发生变化的。

  今天多说了两句话,今天多说了五句话,今天多数了十句话……

  有一点……羡慕。

  季淙茗“看”到他们几人坐在一起嬉笑玩闹的次数了也多起来,感觉……斐垣他……变得开朗了起来。

  但是开朗是什么样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到别人这么说的次数多了一些罢了。

  真好啊,慢慢的,朋友就多起来了呢!

  因为寂寞,季淙茗有时候会把注意力放在某一个人身上,但也因为寂寞,很快就不再对那个人关注。

  如果关注的时间长了的话,就会变得在意吧?要是在意了以后,他该怎么办呢?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和那些人成为朋友的。

  虽然一直生活在寂寞之中,虽然一直学着去习惯寂寞。但有时候,会变得格外的害怕寂寞。

  季淙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陷入了这样的低谷。

  不知道该如何去排解,也不会去排解。

  只是徒劳地羡慕着别人的热闹。

  但可悲的是,他连羡慕都是自己假装出来的。

  “我不寂寞”是骗人的,越是这样骗着自己,就越发的寂寞。

  有了朋友啊……真的是太好了。

  季淙茗是真心为斐垣开心的。大概是那种“我得不到,但是和我一样寂寞的你得到了快乐,所以我也很快乐”的心态吧,季淙茗甚至在那段时间里,理解了“寄托”。

  如果能够一直幸福下去就好了。

  季淙茗这样想着。

  但是没过多久,斐垣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假,再一次回来上课时,斐垣的说话的次数又变少了。

  从周围同学的反应来看,斐垣再一次地阴沉了下去。

  听说是斐垣的家里出了很大变故,很大、很大、很大的变故。

  季淙茗和斐垣,虽然没有说过话,但心底深处,一股比寂寞还要寂寞的酸涩漫了上来。

  稍微……有些难过。

  班上的其他同学,应该更难过吧?一定很痛苦,一定是,比寂寞更痛苦的事情。

  斐垣在变得开朗起来前就喜欢淋雨,现在更喜欢淋雨了。

  季淙茗十次有七次都能看见他弓着身体慢慢吞吞地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每到雨天,季淙茗就会变得很疲倦,他和外界的沟通全靠着透明的蝴蝶,没有灵魂的蝴蝶不会变通,它们只会机械地将自己周身的坐标传送给季淙茗,一栋大楼是一个坐标,一个雨滴也是一个坐标。所以每次下雨下雪的时候,季淙茗的大脑运转速度就会不受控制地疯狂加速,这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低落的心情,低压的天气,低状态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都让季淙茗觉得有些累。

  但是,还可以忍受。

  不过,斐垣大概是忍受不了了吧。

  南方的雨天,总是闷热又潮湿无比。让本就不怎么样的心情,便得更加糟糕。

  季淙茗模糊地想着,然后便看到斐垣像是走累了一般坐到了一个巷子的角落里,整个人颓废又疲惫。挂满了水珠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遮盖住了大半张脸,一道道的水痕顺着发丝被引流到未被遮挡住的脸上,像是在哭泣,但又好像什么也哭不出来。

  无力、悲哀。

  为自己的弱小无力,为自己的弱小悲哀。

  我……谁也拯救不了……

  季淙茗既能理解又不能理解。他想,斐垣的状态和他应该是差不多的,很累,想要解脱,但找不到解脱的办法。

  那种悲伤到极致,,很悲哀。

  斐垣在那里淋了一个晚上的雨,而季淙茗也在一墙相隔的地方撑着伞站了一晚上。

  两人疲惫的原因大概是不同的,但是疲惫的心,却是差不多的。

  好累,好痛苦。

  无法忍受了。

  季淙茗一步步走进他,斐垣像死了一般毫无反应。

  季淙茗没有开口说话,或者说,他早就忘记了该如何正常的和人交流。而且他也不认为,斐垣需要人陪他聊天。

  如果只是聊天的话,班里其他同学应该更懂他的心,会比他说出更多更好的安慰来。

  所以季淙茗只是伸出手,放了一只银色的蝴蝶在斐垣的面前,然后撑着伞走掉了。

  一直到季淙茗走了很久,斐垣才恹恹地掀着眼皮看了那只蝴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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