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交锋_后汉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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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交锋

  从进攻南乡,到南乡归附。关羽前后共用了十二天的时间,这要放在往常,算是非常了不得的速度了,不说他人,就说梁祯,当年率百万之师,来平定一个南阳郡,不也用了将近两年的功夫?

  但这速度,放在此刻,却是慢如蜗牛。因为正如向举所说,侯音在独立抵挡张郃的大军两个月后,已是强弩之末,即使有心,也再难以发力了。而偏偏,这个时候,魏庭的援军也赶到了南阳。

  原来,自打孙权从寿春退兵之后,梁祯便不顾身体有恙,挥师驰援许县,意图先助徐晃,击溃梁郏和孙狼,而后再北上邺城,平定耿纪等人的作乱。不过,没等梁祯率军离开徐州,邺城便送来军书,称梁武已经率领一万大军,平定了耿纪、吉本等人的叛乱,而后由华歆做主,除了首恶耿纪、吉本、金祎三人收监外,其余有牵连的人,一律夷灭三族。

  恰好,此时关中也传来军报,称梁茂领兵一万,已经抵达弘农,正欲东出潼关,以平定中原的叛乱。梁祯心下一盘算,当即令梁茂率领部曲,协助徐晃平定孙狼、梁郏之乱,而他自己,则率军南下,驰援张郃,以平定侯音、卫开的叛乱。

  这一布局,梁祯其实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的,因为此刻他的身体,已经远不如往日那般健朗,而他的两个儿子之中,储君却远在弘农,另一个儿子,却拥兵一万,屯驻在邺城。这无疑,是一个容易生乱的局面,因为谁也不知道,梁祯一死,两个各自拥兵的儿子,究竟是会和好如初,还是效袁本初诸子故事。

  因此,若是换做贾诩甚至是黑齿影寒来做这个决定,他们都是会二话不说地,命令梁武离开邺城,而后自己率军返回邺城,坐镇北方,而后再指挥各州的战事。即便不能如此,也必定是会命令梁武离开邺城,改由梁茂镇守之的。

  但此时,梁祯的心已经完全乱了套了。因为,他是怎么也没有料到,一向无论是在明里,还是在暗里,都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侯音,为什么会叛变,而且,还要投向了自己的宿敌刘备?

  难道,自己是真的中了专门对历代帝王生效的咒语:孤家寡人?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对不住侯音的地方啊?不仅没有,而且梁祯可以肯定,他对侯音是有许许多多次的活命之恩的——要不是梁祯多次表态,侯音是他的学生,他的嫡系。单凭侯音在荆州、关中闹出来的那些事,他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被他开罪了的勋贵杀的。

  梁祯不明白,所以他一定要亲自率军前往宛城,生擒侯音以问个明白,要不然,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安心的。

  建安二十四年初冬,魏王率军抵达宛城,与征南将军张郃合兵一处,总攻宛城。此刻宛城之中的叛军,即便加上感念侯音的恩德,而自愿协助守城的士民,也不过只有两千余。压根就不会是超过三万梁军的敌手。

  三天之后,宛城破,卫开死,侯音擒。

  城破当日,带着十二旒冠冕的大魏王,在数百虎贲的护卫下,踏着鼓吹雄壮的乐音,在宛城士民的跪地相迎下,再次进入宛城。这不是梁祯第一次以征服者的身份踏入宛城了,所以魏王这一次的心境,与之前也是全然不同。他对这座城池,不仅带着恨,更带着无尽的迷惑——为什么,它总是会降而复叛?而且,每一次,都能令自己心如刀绞。

  赫赫~明明~

  王命卿士~

  南仲大祖~

  大~师~皇~父~

  整我六师~

  以修~我~戎~

  在鼓吹与伶人共同唱诵的《常武》之中,被五花大绑的侯音,一步步地被人推上了高台。这高台位于太守府前,是当日侯音起兵时,为鼓舞军心所筑,据说,南阳太守东里衮,就是在这里,被侯音“正法”的。

  梁祯端坐于高台之上,双手各枕在一只扶手之上,脸上虽不带有任何表情,但那眉眼之中流露出的威仪之气,却依旧令所有敢与他对视的人,都望而生畏了。

  高台有十二层台阶,每一层台阶上,都站着手执刀戟的虎贲,侯音一来到台下,就被虎贲用刀背遮住了眼睛,用长戟抵住胸口,待到刀戟撤去,他才能向前一步,而后又立刻会被另一层刀戟挡住去路。

  “侯音,你为官十三年,可知,得罪了多少人?”梁祯冷声问道,他对侯音,心中已经完全没有恨了,因为这恨意到了顶点之后,也就会随着那阴冷的北风,一并逝去了。

  “军正,本就是得罪人的。”侯音并不愿跪下,因此虎贲直接用戟尾捅他的脚弯,令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梁祯打量着侯音,这个唯一敢在公开场合,跟自己对视的人,半响方道:“若不是孤保你,十三年前,你就已经死了!”

  “所以,音也曾以命来报魏王之恩。”侯音中气十足地回应道,“只是,过去四年,音曾上书三百有二次,可有哪一次,魏王看见了?”

  梁祯眼眉一挑,这确实是一个令他无比震撼的消息,因为确实如侯音所说的那样,这四年来,侯音的上书,自己是一次也没有见过。或许,侯音就是因为这样,而渐渐地对自己凉了心,觉得自己是跟……算了,现在想这些,又还有什么用呢?

  “你看中刘玄德什么了?仁义?品行?还是爱民?”梁祯身子往前一倾,瞪着眼,摊开双手问道。

  “清廉。”

  “笑话!”梁祯拍着胡床道,“看到这补丁了吗?孤服不过四套,套套如此,难道孤不比他刘玄德清廉?”

  梁祯扬着自己身上的军衣,这话确实不假,因为他的每一套袍服,除了几年前才由汉帝赐给他的王袍之外,每一套,都已伴随了他起码十年,因此,每一套衣袍之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补丁。而这,也正是梁祯有底气反对“奢靡”之风的原因之一。

  “魏王确实清廉。但敢问魏王,魏王旁侧,可是人人如此?”

  “怎么就不是了?”梁祯又拍了胡床一掌,“华尚书,梁征西,张征南,哪个贪墨了?”

  “他们无需贪墨。”侯音冷冷一笑道,“只需一个眼神,便有阿谀之徒,替其办事。”

  “何出此言?”梁祯听到这,心中也是一慌,因为他并不知道,侯音是否真的窥见了,这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秘密。

  “杨秋将军乃凉州大人,在羌氐之中,素有威名。然羌胡之性,贪婪畏威而不怀德。故建安二十一年,杨秋曾赠予氐王强端财帛二千余万。此乃其家产之半数。而据音所知,自建安十三年起,杨秋前后六次赠予羌氐财帛,共计七千余万。”

  原来,侯音在关中的那段时间,竟然还掌握了这样的秘密,确实,杨秋用来震慑凉州诸胡的手段,就是用自己的威望来震慑胡王,而后再不定期地赠予他们财帛,以使他们不生反意。

  但这将近七千万的财帛,很明显并不都是,或者说,全都不是杨秋自己的财富,因为他又不是要作乱,为何要赔上自己的全部家当,来替梁祯安抚羌氐呢?因此,这笔钱的来源,只能是征西将军府——雍凉地区权力最大的官府。

  而征西将军府,显然也是掏不出这笔钱的,因为整个关中财政,直到今年,也就是建安二十四年,都还得依靠关东的输血,才能勉强维持平衡呢,因此又谈何自己出钱去抚慰凉州的羌氐胡人呢?

  当然,若是去查尚书台的典籍,也是找不到这笔钱的存在的,因为黑齿影寒从来就没有问华歆要过这一笔钱。反之,在尚书台的典籍之中,这件事还被描述成了,雍凉官吏牧民有方,四胡感化,争相归附,阴平氐王强端,更是举族迁往三辅,弃游牧之习,而从农耕之俗。这是多好的一件,令雍凉诸官人人脸上有光的政绩啊!

  “梁征西有一部将,姓王名双,其人本狄道一恶。梁征西见其凶残,便收为帐下,令其率恶少年数百,几年之间,屡次前往陇上三郡,收刮财帛,以致刘玄德北伐之时,三郡皆叛。”

  侯音的意思,就是黑齿影寒帐下,有很多像王双这样的爪牙,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战时替她冲锋陷阵,平时则四处劫掠,一部分上缴官府,以供日常花销,余下的,则是他们的报酬。

  “王双所部,皆是辅兵。”

  雍凉地区的梁军,至起码能分成三种,第一种是像张既、贾逵率领的这些以各州良家子组成的精锐正兵,这些军士的军纪,是没得说的,所到之处秋毫无犯不止,还能帮助当地士民修路搭桥,逮盗捕匪。第二种,就是强端羌氐胡王的部曲的,这些人,就是拿钱打仗的,钱给够,军纪便好,钱一不够了,军纪就差了。第三种,就是最为复杂的辅兵了,既能是各郡征调的民壮,也能是“改邪”的强人,还能是被打散的羌氐丁壮,总之一个字,就是乱,而且无处可查!

  “魏王遣使巡访关中时,所能看见的,都是正兵。”

  梁祯只感觉胸口直发热,气血有上涌之状,于是便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则想去止住侯音的话。但怎知,他的另一只手,是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因为他胸口气血涌动的速度,竟骤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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