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 115 章_千金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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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 115 章

  第115章:

  如果从不相知,便没有背叛,有的,只是从一而终的敌人。

  如果那样,她就不会遗憾,更无处去谈伤不伤心,那该多好,可惜了,没有如果。

  离开天牢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上湿漉漉的,偶尔还能看见零星的雪花,冷风打在脸上,割得脸颊微微发疼。

  凤青梧吸了吸鼻子,坐进马车里的时候吩咐黄莲:“回头再拨些银子过来,让他们给每间牢房多加两床棉被。”

  “是。”

  回到外使馆的时候,陆珩还在睡,走了一趟天牢,凤青梧身心俱疲,她身上沾了不少血迹,进浴房洗浴后方回到卧房,小心地爬到床上,躺到陆珩身边。

  陆珩挂念着她去天牢的事,并未睡得太沉,凤青梧躺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房间里没有点灯,光线有些昏暗。

  陆珩闻到一股很淡的皂荚的香气。

  “我吵醒你了?”凤青梧无声地握住他的手,“早知道我就睡软塌了。”

  陆珩偏头看她,不甚明亮的光线下,她的眼睛清亮逼人,却藏着难以掩饰的淡淡的愁绪,他道:“不用睡软塌,我喜欢你挨着我睡。”

  甜言蜜语谁都喜欢听,凤青梧温软地笑了下。

  她说起去天牢时遇见的事情。

  “……孩子们冷得缩成一团,生病了就只能等死,里面潮湿阴暗,光线很淡,有些狱卒还不干人事,会……”她嗓音哽了哽,似乎在想改怎么表达,最后选了一个稍微隐晦一点的词,“会侮辱那些长得好看的女死囚。”

  她的心情又低落下来,忍不住长长地吁了口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事情,我很气愤,气得失去了理智,所以我杀了那个狱卒,”她脸色有点发白,“我不知道按照大燕的律法,他是不是罪不至死,可我当时太冲动了,我没有想那么多,所以我杀了他。”

  “他是该死的,”陆珩道,“你没有做错,只是往后不能再那么冲动了,他犯了错,自有律法裁决,我们不能私自用刑。”

  “是庄瑾瑶亲手杀了他的。”凤青梧沉沉道。

  陆珩瞬间明白过来,那个狱卒□□的人原来是庄瑾瑶,也难怪她情绪波动会那么强烈,庄瑾瑶再如何对不起她,她也不能忍受她被人那般侮辱。

  更何况还是亲眼撞见。

  □□这种事情,应该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忍受,同为女人,她自然愤恨难当。

  凤青梧情绪很糟糕,似乎急于想找一个人倾诉。

  “庄瑾瑶死了,”她说,“在杀了那个狱卒后,她自杀了,死之前,她应该是,忏悔了吧,她告诉她我不恨她,她死的时候,应该少了一点遗憾吧。”

  她似想起什么,看陆珩的目光逐渐变得难以言喻起来。

  “陆十三,你是个祸水啊!庄瑾瑶喜欢你,所以嫉妒我,她嫉妒我,见不得我好,才想弄死我的,还有那个灵犀郡主,她也喜欢你,巴不得嫁给你呢,知道你对我好,所以嫉妒我,才千方百计寻我麻烦的。”凤青梧唉声叹气。

  “祸水!”她重复道。

  陆珩觉得自己很无辜,他揉着凤青梧掌心间的软肉,轻笑道;“能不能祸别人我不在意,我只在意能不能祸你。”

  “那你还是,”她语气顿了顿,“挺能的。”

  这类似于表白的话让陆珩心情大好,有笑声清晰地在凤青梧的耳边回荡,她的心情也逐渐跟着好上许多,可压在她心里的话还是被她说了出来。

  “那些妇孺大多都是无辜的,他们不该跟着那些参与谋逆的人一起去死,尤其是那些孩子,他们还小,还懵懂无知,实在不该被斩于刀下的。”

  “你想救他们?”

  “想救,那些无辜被牵连以至于即将丧命的人,我都想救,”凤青梧诚实道,“明日我进宫一趟,跟临修说说这个问题,连妇孺孩子都杀,实在是太残忍了。”

  “那不必了,我已经上书皇上,他和三公会知道怎么做。”

  凤青梧很是震惊,陆珩的确是很了解她,知道她走一趟天牢后,回来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她想做的事情,他早就替她做了。

  凤青梧心里暖暖的,十分舒服。

  她问“三公都听你的吗?”

  “不是所有事都听我的,但十之七八都会听我的,先帝以为我这些年都在孤军奋战,朝中支持我的人寥寥可数,那只是他以为,我虽的确得罪过不少人,但是我给别人的恩惠也是数之不尽的,只不过我从未让他们明着站出来替我说话。”

  “所以,太后是如何被你收买的?”

  “太后的心结无非就是太子的暴毙,皇上不让查,我就暗中查,查明真相后我见了太后,答应帮她扳倒凶手,太后感激我,自然会站在我这边,我从来都是以德服人。”

  凤青梧笑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不是以德服人,你分明是以手段服人,不过,无论怎样,能让别人心服口服,都是本事。”

  “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陆珩扬眉。

  凤青梧得意道:“都夸。”

  两人闲聊着,陆珩也没有多少睡意了,不知不觉就到了晚膳时间,陆珩想下地走走,偶尔动一动有利于恢复,于是晚膳前,凤青梧就和黄藤扶着陆珩在屋里慢慢走动。

  这次他在客厅和卧房之间走了五个来回。

  白令令说,他身体恢复的速度非常快,按照现在这种恢复速度,再过十天半个月他就能完全独立行走了,凤青梧非常开心,晚膳的时候还多吃了半碗米饭。

  而对于陆珩在奏折中提到的赦免妇孺的事情,虽然让朝臣们起了不小的争执,但最后到底还是通过了,按照陆珩在奏折中提到的铲除后患的处理办法,男三代不能入仕,女两代不能嫁于为官五品以上者为妻,这样的办法虽然让他们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出人头地、大富大贵,但是终归是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且没有让他们成为奴隶。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这件事定下后,命令很快传达到天牢,天牢当即就放了人,无数女人和孩子走出大牢后又哭又笑,逐渐一一离开了天牢。

  次日下午,钟文燕再到外使馆见凤青梧。

  这几日风雪已经停了,是凤青梧亲自到大门口接的钟文燕,然而,钟文燕在见到凤青梧的刹那,当即就朝凤青梧跪了下去。

  “姐姐这是做什么?”凤青梧赶忙扶住她的双臂,没有让钟文燕真的跪下,“你我姐妹相称,若是朝我下跪,可是要折煞我了。”

  钟文燕百感交集:“我表哥的亲眷都被释放了,昨日我派人去接他们,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我听老人家说有人去天牢命牢头给我那小侄子请了大夫,我那小侄子才熬了过来,我一听就猜测是你,后来派人去打听,果真是你,皇上赦免妇孺,是不是也是你的提议?”

  “我的确准备跟皇上说这件事,不过丞相抢先一步写了折子给皇上,所以这件事的功劳不在我。”凤青梧笑道。

  钟文燕毕竟是官家女儿,如今又是官家夫人,凤青梧和陆珩的事情,她多多少少是听说过的,她道:“丞相会那么做,还不是因为有你在推波助澜。”

  她握住凤青梧的手,诚挚道:“红月,无论如何,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姐姐言重了,哪有大恩大德,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们能活着就好,”凤青梧拉着钟文燕往屋里走,“有件事,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庄瑾瑶自戕了。”

  钟文燕一愣,而后无奈地叹息一声:“瑾瑶,也是个可怜人,当初她哥哥被贬,她被他爹卖给瑾王,瑾王不安守本分,就注定她被逼上了一条不归路,说到底,她也只是受命运摆弄的棋子罢了,倘若她不是瑾王的妾,应是可以活的。”

  凤青梧想起庄瑾瑶的哥哥被贬全是陆珩在背后操纵的结果,忽然觉得感慨。

  或许,命运都有因果轮回吧。

  钟文燕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开了,接下来的几日,陆珩每日都会进宫一趟,来去约摸都在一个半时辰,这是凤青梧给陆珩定的时间,每日只准他花这么多时间在议论国事上。

  陆珩每日被凤青梧细心地照顾着,恢复的速度果然很快。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元宵节,这日晚上,外使馆集体吃汤圆,陆珩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凤青梧也没有准备他的份儿,结果陆珩看凤青梧在吃,也很想吃一个。

  可能是见凤青梧吃得太欢乐,他也想分一点她的欢乐。

  白薇道:“奴婢再让厨房做一份。”

  “不必了,”凤青梧阻拦道,“不用浪费人力物力,把我的分一个给他就行。”

  白薇正想说“这怎么好”,就见凤青梧用勺子从她自己的碗里舀了一个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偶尔递到陆珩的嘴边:“应该不烫了。”

  白薇不禁然地红了脸,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多余,默默地从饭厅退了出去。

  陆珩挑着眉毛,满眼都是笑意:“这汤圆好像有点大,我吃了不消化怎么办?”

  “你可以小口小口地吃,又没有让你一口把它吞下去,”凤青梧举着勺子,“快吃,我手都要酸了,你再不吃,我可自己吃了。”

  “可太甜了,我不想吃这么多,我只想吃一小口。”

  “那我吃一半给你留一半?”她收回手,嘀咕道:“吃个汤圆还挺多事!”

  陆珩觉得她的提议非常好:“嗯,可以。”

  凤青梧咬了一口,刚好咬掉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勺子里,她重新递给陆珩,目光扫过那被咬过的汤圆的时候,忽然明白了什么,脸上有了笑意。

  “想吃我吃过的,你还有这等癖好啊,十三叔?”

  陆珩低头,将那半个汤圆含进嘴里,很甜,有点腻,这味道他果然还是不大喜欢,他忽地将凤青梧拉到他的怀里,低头噘住她的唇,舌尖探进去,来来回回地舔舐了几遍。

  “嗯,好像更甜了。”他低头闷笑。

  凤青梧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哑声道:“流、氓。”

  一字一顿,语气愤愤然,眼神却有了几分雀跃。

  陆珩搂着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满含笑意道:“汤圆还是很好吃的,不过得看是什么人喂的,又是怎么喂的,你说是不是?”

  “不是,”凤青梧不敢把身体的重量都落在他的身上,几乎是半坐着,控诉道:“分明是你自己想耍流氓,这只是你找的借口。”

  “那你说,这个借口是好还是不好?”

  “那还,”她不好意思了下,继续将未完的话说完,“挺好的。”

  元宵这晚,凤青梧因为半个汤圆,脸上一直带笑,走到哪儿都给人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外使馆的气氛比之大年初一的时候要热闹和谐,晚膳后,凤青梧扶着陆珩在长廊上散步。

  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行走,只是不能走得太久,凤青梧不想让他的身体消耗过重,平时能扶着的时候,都尽量扶着他,让他的身体在适当的活动之余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休养。

  长廊上灯火憧憧,两人慢慢走着,光影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斜长。

  “今晚宫里在举办元宵宴,没有歌舞和声乐,只有皇室中人入宫用膳,定王府所有大小主子都入了宫,宫里想必很热闹。”凤青梧的声音在夜风下很轻,那声音伴着风声吹进陆珩的耳里,像绵绵春风似的,让人心身舒畅。

  “临修突然离家,入了宫廷,身边的人都不是他熟悉的人,每日又有许多朝政要处理,难免不适应,能借这种机会和家人聚一聚,也是好事。”陆珩道。

  “宫里也送了帖子过来,但我给拒了,晚上寒气重,你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凤青梧忽然想到一个人来,“这样说来,灵犀郡主也会去了?”

  “她虽然已经嫁了人,但也是皇家人,当然要去。”

  凤青梧没有特地打听过灵犀郡主的事情,但是陆临川曾经跟她提过,灵犀郡主当初在皇家夜宴上选夫君的要求那么高,最后却嫁给了一个鳏夫,而且对方还只是个年过三十的五品官,凤青梧得知的时候很是意外,因为凭借灵犀郡主的身份,完全不至于去给别人当继室,更何况还是给一个年过三十的五品官当继室。

  这其中的原因当然不简单。

  那是凤青梧出事后的事情了,文国公府的国公老夫人过寿,那鳏夫和文国公府乃是远亲,如今又到了汴京任职,自然要去给国公老夫人贺寿,长公主当时正在给灵犀郡主看夫婿,便将灵犀郡主也带了去,夫人们在大堂里说话,小姑娘们各自去玩儿。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灵犀郡主突然落了水,被喝了酒误闯内宅的鳏夫给捞了上来,据说当时那鳏夫和灵犀郡主浑身湿哒哒地抱在一起,被许多人真真实实地瞧见了,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这事儿当时闹得满府皆知,相瞒都瞒不住。

  灵犀郡主失了名节,只能嫁给鳏夫了。

  陆临川得知后,非常不厚道地幸灾乐祸了好些天,连着许多日心情都十分不错,陆临川深刻地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分享的事情,所以凤青梧回来没多久,他就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了。

  “哎,早知道我就去了。”凤青梧有点小后悔。

  想到以前灵犀郡主总是找她的麻烦,陆珩挑了下眉:“想去耀武扬威?”

  “是啊,她以前总骂我,每次见到我都处处跟我过不去,如今我高高在上了,不说当面羞辱回去,在气势上碾压一下,我也是高兴的。”

  “报复心这么强?”陆珩笑了。

  “是啊,哎,这种心思你是不会懂的,”凤青梧单方面认为陆珩根本不会明白这种女人之间的斗争,她简单解释道:“曾经贬低你看不起的人如今只能仰望你羡慕你,这种感觉不是你这种从来就站在顶尖的人能够明白的。”

  陆珩低笑:“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争一口气的事情?”

  “嗯,也可以这么解释吧。”

  陆珩停下脚步,敲了敲凤青梧光洁的额头:“没想到我们红月还在意这种事情。”

  “我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啊,”凤青梧摸着自己被敲的额头,“只是报复心比别人强了那么一点点,但确实只有一点点而已。”

  似乎生怕陆珩觉得她恶毒,她非常正色地用大拇指掐了一小节指甲盖:“只有这么一点。”

  烛光昏黄,她的手指在光下白皙得仿佛能反光,指节如青葱般纤细,皮肤很光滑,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陆珩的目光凝在她的手上,继而将她的手握住,翻来覆去地看。

  “你干嘛?”凤青梧不明所以。

  她这话音刚落下,陆珩握住她的手,放在鼻尖闻了闻,“我闻闻看香不香。”

  是香的,她的手长年呵护,冬日严寒,手上皮肤干燥,她还特地抹了防干燥的香膏,那香膏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十分好闻。

  “嗯,是香的。”陆珩下结论道。

  凤青梧不知道他的注意力怎么突然就从她的报复心转移到了她的手上,她觉得莫名其妙,正想询问,却见陆珩低了头。

  濡湿的舌尖舔过她的掌心,似乎在品尝她手上的味道。

  凤青梧忽地觉得掌心处烧了起来,那灼烧的感觉不断从掌心蔓延开去,一直烧到她的心底,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握住。

  他抬眼,视线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双深黑的眼眸在昏黄的光影下不知何时变得深不可测,藏着深切的克制和不可名状的欲,让凤青梧不由地脸红心跳。

  “你……”凤青梧有点结巴,“你别这样看着我啊。”

  “嗯?”他好似不懂。

  凤青梧憋着气,艰难道:“我要窒息了——”

  也太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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