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拖玉腰金报主身_洛阳女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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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拖玉腰金报主身

  伊吾城上的月亮大而且白犹其是独坐在伊吾安抚使驿馆的屋顶上看来。驿馆的屋顶上这时正抱膝坐了一个人。那人的身姿飒爽中透着丝娇俏娇俏里掩不住的是飒爽。她这么坐了有一时了。有一晌才有一个人影跃了上来落在她身边。只听那人道:“即然来了怎么不进屋来?”

  先前那人影微微一笑:“我是要借着这风吹凉了这身富贵俗气免得韩宣抚使你看了碍眼。”说着她侧颈凝眸贝齿微露却不正是方柠?

  韩锷是为了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北庭都护府筹备特使才回的伊吾城。他回来才两天刚才在屋里听到屋顶的声响就知方柠已在康城赶回来了。但她却并没进屋只是抱着膝在屋顶坐着。韩锷忍了忍才跃上屋顶来。对这一次重见两人未见前都觉得尴尬正不知该怎么碰面——俗世种种取道不同他们之间的不同处是太多了。想起那些横在彼此间的沟沟坎坎韩锷就不由五内俱凉。可——真的这么由着性子一跃上来后重见方柠那些繁杂总总却于一瞬间俱都忘却了剩下的只有欢喜说不出的欢喜。

  见方柠这么若娇若嗔地说了一句韩锷只觉心中烦恼遭她这轻倩一语便如切冰破雪登时消散。他也抱着膝在杜方柠身边坐下。好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话说。半晌韩锷才找到话道:“你只传书跟我说朝廷要派北庭都护府的筹建使来却还没说是谁呢。”他于朝中要员本不甚清楚这么说也不过没话找话提一句吧。杜方柠微微一笑:“不过是仆射堂又新生的动议。看着十五城这事有利可图了他们也心动了不想让我们东宫坐大于是什么废置了不知多少年的北庭都护府也被翻出来了。”

  她半讥半笑地说出了这番话。韩锷却在她话里语意内分明是置身于东宫与仆射堂的争执之外之意。——她想说的是和自己这无牵无碍的人站在一边吧。两个人这次重见不知怎么都有些再世为人般的羞涩感。韩锷悄悄地在衣下握住了杜方柠的手杜方柠轻轻挣了挣没挣脱却也就由他握住了。这一刻静静的温柔谁都不想破坏过了好久方柠才嗤声道:“你知道这次来得是谁?这个人说起来你却认得。”

  韩锷一愣:谁?他在朝中认得的人可不多。心中却在想:怎么今儿和方柠在一起那盅毒却象没有作?只听杜方柠笑道:“自从我斩了张掖防御使后朝中仆射堂那边的文官想来吓破了胆北庭都护府重建的朝议虽是他们提出来的但却没有人想来。也是你一个江湖浪子加上我这个有名的豺女又是这么的荒天塞外没个规矩搁谁谁也不想来吧?最后仆射堂那边领命前来的却是你的一面之交:古卓。”

  韩锷一愣他一支手握了杜方柠的手不舍得松开却用另一只手一拍大腿笑道:“是他?他来了倒好那我就放心了。”

  杜方柠将眼望向他:“你放心什么?”然后她的目光似添了分很深的了解:“这姓古的人倒还与一般的官儿不同是有些爽气的。他来总比别人来好。不过他很有才力说不定他来对我来说比别的人来要糟。”

  她的话一顿不想再提这些势力之争“我听说咯丹三杀已经对你动手了?你碰到了几个?”韩锷一低头他知道方柠在康城本来还有很多事务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想来就是为了这事了。他低声道:“一个。”

  杜方柠在他跃身上房时想来就已看出了他肩上有伤。这时二话不说伸手就去剥韩锷身上的袍子。韩锷拧了拧身杜方柠手却压在他肩上低声道:“别动!”那声音严厉中又有一丝温柔韩锷一静就听了话不动了。

  杜方柠把他的外衫从领口褪下只见从肩到背好长的一条刚愈合的伤口。只看那伤口形状凭杜方柠对韩锷功底的熟悉已大致猜得出当时动手情形。她用指轻颤着顺那疤痕划下低声道:“好厉害的刀法。是戈壁长刀图鲁?”韩锷静静道:“我猜是他。”杜方柠牙齿微微轻颤。她没有说话但韩锷了解她凡她这样的时候那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杜方柠的手指停在那道疤痕的末尾就没再动可那指尖却传出了一点热力。两人心中同有一种豪气涌起——有我“索剑之盟”在就算什么咯丹三杀来了又有何惧?就是大小金巴连同俞九阙同时出手那又怎样!

  两人同时听到了彼此心里的呼啸之声那是他们联手对敌数犯豪强时就养就的默契。他们似同时给那咯丹三杀判了死刑因为方柠那手指的轻颤。她的愤怒是为了韩锷的伤韩锷的愤怒是那人居然惹动方柠、让她一向平静的心居然如此愤怒。只听杜方柠道:“不只他们大漠王莫忘记恨你伤他之仇近日与莫失已同时出马只怕不日也就要有异动。”

  韩锷没有说话却把背靠在了杜方柠站立的膝上。两人心中同时腾起一股杀气但杀气之下却是掩也掩不尽的温柔。这么过了不知有好久杜方柠只觉韩锷靠在自己膝上的肩背越来越热热得都让她心生惧怕。她的心里迷迷一乱忙忙退开一步在韩锷一尺远坐下。

  韩锷的神情间也似有着焦切两个人却一时都没说话。好半晌韩锷才因肩头被风吹冷了呼吸重又平静下来只听他道:“据库赞派出的探马打探回来的消息今年边塞只怕可以平静些了——羌戎有内乱羌戎王帐下左右贤王与大小二十八部落有内斗。羌戎王乌毕汗已强令他们都回师青草湖极北之地以平定这场内部纷争。看来今年防备羌戎之侵袭之心可以少担一点了。只是不知这个消息确不确实。”

  杜方柠也平静下来点头道:“啊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对你说——王横海也有书信来讲的也是这个消息他说基本可以确定。他正筹划着要盯紧这个消息一有时机就趁势进攻以平羌戎呢。可惜他说他的大军一时准备不好里面好多缠杂的事。他在军中又不能用权多有掣肘。这事朝廷好象也知道了。不过朝廷中即风闻此事——他们苟安惯了只怕西征的事反由此缓了下来只要王将军保住边塞不失就大呼侥幸了。这倒可虑。”她口里说着见韩锷默不应声不由侧头去看他。

  只见韩锷分明听见了却没有望向她而是把一双眼直向黑夜中望去。他望的是那个极北之地眼中有一种烧着了般的神情那眼神中似乎有一种负勇赌狠到极处的悍厉那是一股——杀气!

  杜方柠心中一惊她还从未在韩锷身上看到过如此炽烈的杀气锷、一向是个看上去淡泊宁定的人。她用眼搜索着韩锷的眼她要看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韩锷终于回过眼来了与她一望就似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读懂了自己想法的神色。但韩锷眼睑一垂似有意似无意地掩饰住了自己的心思也似故意要解开尴尬地道:“你听说过没有朴厄绯打算今年年底就要与伊吾王成婚了。”杜方柠怔了怔然后唇边一笑她早已料到只是没想到塞外之人守制时间可以这么短。

  韩锷也没有说什么他们彼此一笑似是心中对此事已有评价所见略同。只不过方柠的笑是讥刺的韩锷的笑容中却有一丝苦涩也有一点悲凉——他似看到了那倒卧在这场婚礼路途中的那具居延王的尸那也是他一手送给朴厄绯毒杀的。

  天上的月亮真的好圆又照着几家欢乐几家愁呢?只听杜方柠叹道:“十五的月儿十六圆呀。我急着往回赶没想到底还是错过了昨天的中秋了。”昨天是中秋?——韩锷这才猛然想到。他看了杜方柠一眼忽低声道:“阿柠那今晚我们也团圆好不好今晚你不要走……”

  杜方柠惊愕地看着他却见他的脸已羞窘得如火烧一般。但他并不就此窘住反趁自己惊愕时一把抱住了自己。杜方柠身子连拧要挣脱出来。可她从没有这么觉得韩锷的手劲如此之大过。他横揽着自己的腰手臂紧紧的让自己都觉得单凭着身上的力气是挣不脱的了。

  杜方柠的指甲抠进了韩锷的手臂她似忘了自己也是一代技击高手忘记了所有的技巧只凭她一个女子的体力挣扎那却怎么挣扎得过?

  韩锷身上的火热似也烧灼了她让她的身子水般融化。他抱着她一跃而下已进入屋舍。——小计说得不错自己又何必一定要把自己当成什么卓的人物?管它什么千古声名百年担负?即然这塞外的一夜如此可遇而不可求。即然他几乎注定永生也不可能读懂这个女子那他为什么不尝试用另一种方法把她彻底读懂?

  ※※※

  杜方柠的身子就那么被韩锷压倒在床上她甚或觉得他的动作有一点粗鲁。她本能地抗拒着他所有的闺中教化年深日久耳睹目染已侵入骨中化为本能。这教化已教化了她几千年自有汉人以来自有那个儒家以来就这么一直的教化着。她想出声喝叱可唇已被韩锷的唇堵住。她用力地推开着韩锷压在她身的肩膀可推不开紧贴在身下的一点硬。她有力抗拒韩锷的动作可却似抗不住他身上的那一点热。

  ——方柠是什么样的?韩锷一直渴望知道这个方柠究竟是什么样的。她象一颗鲜红的荔枝鲜红中又有着一点刺手。可今天他终于不顾她的刺手不顾怕剥开它后那一点裸呈无依的痛把她给剥开了。荔肉的那一点点莹白……以前他一直怕剥开后自己无法用一个合乎道德的外衣给那一点颤动的莹白提供保护而缩步不前……是什么包裹了那水样的莹白让它只颤不流是少女的矜持还是这一层薄薄的搓*揉即破的皮肤?韩锷心头忽生的却只有破坏感象面对着那枚剥好的新荔只想咬破汁水齿颊一溅地占有侵入。

  方柠身子很细很白可她指间练功结成的细茧却在背后划破了韩锷的皮肤。韩锷不敢看她因为每一眼都是火烧。方柠在轻轻的挣扎中衣履已被他褪尽她轻轻地撕抓着韩锷就也裸呈了他所有的焦渴。在他一痛的顶入时杜方柠的嘴忽然就咬在他的颈侧——你怎么能怎么能……可他一破阻碍就更无顾忌地在她的身上耸动……混沌被破所有的爱在那一刻似乎都清晰了溅上一点血地把彼此的生命、**、肉身交缠住。生命中所有的虚空都被那点欲念涨满杜方柠感到从没有过的羞辱因为羞辱而感觉快乐因为快乐而更加羞辱……更加的羞辱带来更加的快乐……往往复复层层叠叠一层一层地往上面升。她的教养养成了她的克制可那克制虽禁锢着**却如闸蓄的水一旦被强行撕破却更加汹涌。人生的性已不只是动物的性贞操带来的羞耻感似乎暗地里就诉说着一个秘密的愿望愿望有一天可以由着羞耻推高至更深一层的快乐。杜方柠只觉得自己那一向被自己放得很高的心越来越低低得压在泥土中却终于在回归腐泥时开出快乐的花来。

  那是一种打破似的快感原来种种束缚种种压抑种种教诲积攒得满满的尊严与清白之念那些都是虚的。什么叫做脱略放逸?就是一个人拚一生精力烧好最好的窑瓷烧成后看它一眼再摔之于地那一声破绽才能获得人生真正的快乐。

  杜方柠觉得自己被侵犯了被撕破了被挺入了她精心构造的一切都被她自己半推半拒的摔破了可是她……快乐了。

  韩锷也觉得自己无耻地侵犯了撕破了挺入了摔碎了他所有仰之弥高的幻象了种种两心相印道义相合的努力最后置换成简单的切入了可他……嘶吼了也快乐了。

  ※※※

  一清早余小计走入屋内看也没看杜方柠一眼提起了自己的包袱跟韩锷道:“锷哥我回连城骑。”

  韩锷还没反应过来他已转身就走。韩锷追出门外抓住他肩膀道:“怎么说走就走?”余小计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在伊吾城再呆。也不想看到那个杜方柠。”

  韩锷不由一愣:“你又耍什么小孩儿脾气?她也没对你怎么样。”

  余小计却暴怒起来:“她还没怎么样?她是害死我姐姐的凶手!她她她……你还不知道她也决对不会对你说——我们来之前半个月她已挑选了十个伊吾美女进供给朝廷。你看着她平时一本正经一副‘我是女子并不输于男’的样子装得***挺象可她还不是把跟她一样的女子就这么送礼一样往那些王八蛋嘴里送?我们阵前军中舍生忘死说是为了汉家百姓为了解十五城之人于倒悬之中可我们现在和那些羌戎人又有什么不同?嘿嘿她在乎什么人?她自己的尊严是看得比谁都要重可她在乎过别的跟她一样的女了吗在乎过那些死于沙场的伊吾士兵吗?又……”

  他直盯向韩锷的眼:“……真的在乎过你吗?”

  “锷哥你就是个傻子一向都是个傻子!她最爱的只有她自己!我是不要在这伊吾城呆了我没那份潜忍没那厚脸皮打了人一耳光还要看着满城人对自己的阿谀与敬重。我回连城骑去那里起码干净些没这些鸟娘们儿和她们干得那些呕得我吐得出隔夜饭的事来!我余小计是个小地痞是个羌戎人可羌戎人抢女人也只是为了自己不会这么做着婊子立着牌坊跟***卖自己一样的找个替身胡弄皇上老子给自己一家上下博取功名!”他的眼睛都红了。在他刚开始肆言怒骂时韩锷一只手已抬了起来几乎揍到了他的脸上。接下来韩锷抬起的手越变越无力他明白小计说的都是真的更知道方柠会说这都是所有为了理想而斗的过程中不可不用的润滑……她们总是对的她们总是对的……

  可小计……他的牙齿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都似要咬出血来。他的脸上有一种又阴郁又凄惨的笑。他的眼阴暗起来但那阴暗更深地是在诉说着他深心里如何想一脱虚冕放狂疾走。但他什么也没说。余小计看着他眼中的神情只见韩锷的瞳子越来越黑起来黑得象夜。韩锷在自己那个深密不透的夜色瞳光中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他放松了余小计的手低声道:“好你走我不拦你。今天北庭都护府的筹建使就要到了我要相迎。你回到连城骑中以后好好保重。三天之后记得收我的信。”余小计嗫嚅着唇想说什么肩上却被韩锷用力地推了一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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