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短鬓差池不及群_洛阳女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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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短鬓差池不及群

  是谁会平白无故地送这么大个宅院给自己?韩锷躺在床上还在苦思难解——是方柠吗?抑或是洛阳王?按说他们两人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行踪。自己与小计这次潜返长安是极秘密的就是连城骑中也只有数人知道他们都不是会泄密的人。

  韩锷本不打算接受这平白无故的重礼。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但那个管家林旺却说韩锷如不住下他们的主人必不会饶过他们的。韩锷心软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看出了自己的行踪所以就住了下来。他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呼吸小计在对面睡得象也不是很踏实——他是不是也在怀疑着送宅子的那人是方柠?这次怎么却没听到他惯常的开口取笑?

  这宅院虽然阔绰卧室的陈设却极为简净似是知道韩锷的好恶一般。而陈设之中颇具匠心让韩锷隐隐觉得只有一个女子才会有这般细心的布置。他辗转良久将近三更还睡不着便挺身坐起。却从小计的呼吸中听得他原来也没有睡着。想了半晌韩锷开口道:“小计锷哥有一些话也许是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有好些话锷哥一直没有跟你说……”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是到了该告诉小计他身世的时候了。可他真的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余小计在对面床上也坐了起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低声迟疑半晌道:“锷哥其实我也好多事没有跟你说比如……”

  他的心中似乎也有秘密这秘密压了好多天了压得他日子都过得不那么踏实也到了必需要说出来的时候了。

  韩锷一怔望向他只见小计的脸上似有愧疚之色。好半晌小计却似忘了开口说话。韩锷的眉毛却忽一剔眼中闪出一道冷光来忽冷冷地睨向窗外。窗外的蝉正没心没肺地噪着这声音因为室内的静默声音似乎比平时格外大了起来。但那蝉声之中隐有生杀气息。韩锷身子陡地拨起一披就已披上了他的袍。伸手一捞已捞到了榻边之剑人一开门就要向外扑去。余小计的身子却忽一闪而起一手抱住了韩锷的身子阻住了韩锷踏出之势。

  韩锷一愣却听他已极快地道:“锷哥别动院中布的有阵势。”

  韩锷茫然地向外望去茫然道:“你怎么看得出?”他师父太乙上人精修两仪之道他对此也就一向敏感怎么他不觉得小计却觉出了?他适才只感到身周气息有异以他身经百变的经历几乎已可以断定那是有敌手来了而且是高手。让他奇异的是那来敌分明已来了好一刻怎么迟至此时他才惊觉。却见小计一闪身已挡在了韩锷身前。他的一双瞳子忽变得诡异起来一只明亮一只却黯淡仿佛阴阳眼一般。只听得他的语声都变得怪异了:“锷哥你忘了我是余家的人。余家出身于大荒山一脉。大荒山无稽崖的《何典》当今世上只怕只有我看过也看懂了。”

  韩锷一愣他倒忘了小计的出身。却见他的一双眼睛其色忽变已不再是一阴一阳的怪异而忽然潋滟清凉如同两泓清水。只听他喃喃道:“厉害厉害。”韩锷向门外看去门外是个月损之夜他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院子还是那院子假山树石也还是那些假山树石没有什么大异。却听小计道:“锷哥你要想看清的话就舔一舔我的眼睛。”

  韩锷一愣却听出他这次可不是开玩笑。一低头微微的月光下只见小计大大的睛睛尖尖的下颏一张面庞十分乖巧俊秀。可出奇的是他的双眼竟真的似汪着两泓水一般。可那又不似水止而不流。韩锷心思迷惑伸出舌尖真的轻轻地在他的眼睛上舔过。——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海客归来”之术?“海客归来话苍茫鲸齿虹霓一瞳藏;心有灵犀谁能渡舌苗一点悟沉香。”传说中那些浮槎于海的行客远方归来时眼中曾见奇景无数家乡父老每欲知他所见就会用舌头舔一舔他的眼睛以求感悟。这等怪语虚言韩锷虽有所闻一向以为是无稽之谈哪想大荒山的心法果然荒僻如此。一舔之后他只觉一点微甘带苦的滋味从舌尖一起蜿蜒入心脉低声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止水清瞳’?”

  余小计道:“不错这是‘水清瞳’也是我们大荒山的别传心法。我姐姐说好多人穷其一生之力还不能修至极境。但她说据一个老婆婆讲我却是天生的一双‘水清瞳’。”

  韩锷这时回眼向门外望去。然后只觉得背后寒毛一竖:小计说得不错院中果布得有阵式!他与小计歇宿之处本在后宅那阵式却深深远远似是从这大宅的门口一路布了过来当真深不可测。韩锷也不能全看明那阵势的所以然却本能的觉察到了一股凶险。只听小计阴恻道:“龙门异!这‘龙门二十品’只有龙门异门下才布得出还不是一人之力所能就。锷哥。他们从初更起咱们入室时就已开始布置了。他们藉阵法消解形影所以连你都一直感觉不到有人靠近。到能感觉得到时他们杀势已届。如果不是你的警醒异常提前现一刻咱们只怕现在已陷入阵局。那时破无可破守无足持他们必把咱们的床榻都要陷入阵心了。现在好在这一间房他们还没来得及纳入他们的阵内。”

  ——“龙门二十品”?难道这就是一生几尽窥天下奇门之道的师父也说未尝一测其究竟的“龙门二十品”?这阵势分明不是一人之力可就龙门异究竟来了多少人?他们难道为杀小计已经倾巢而至?

  韩锷得小计“谈瀛”之术借度“止水清眸”之力这时约略看清了那院中阵法。只见那阵法说不出的古硬朴拙似乎源流已在三代之上至魏晋方得其形似。他的背脊一挺忽然缚剑就背那剑把在背上就是一阵簌簌长庚似乎也感到了所面对的危局。韩锷低声道:“小计龙门异倾力而出锷哥这次只怕真的要护不住你了。”

  他借余小计所借“谈瀛”之力这时已感到阵中有人。可怕的是仅仅两个多更次那阵式所布范围似已不仅限于这个跨院而是从宅门而入延入后园这方圆数里的大宅似乎已尽纳入那阵势之内。只是一些细物的移动那一堂一舍一廊一楣居然尽为其所用。天上夜色碧清星光忽灿。韩锷忽觉得地下地脉潜流的声音——他们居然已上藉星斗下引流脉布就了这个“龙门”大阵。

  他身形瞬然一晃一步就已踏入院内。小计一把拉他都没有拉入只见韩锷一步已踏入假山之侧。他踏歌步本就起于术数这阵势他虽难深悉但他的修为一向撮其要而拮而精一眼已看出了阵眼所在。他足下才及假山那阵势一晃一迷就要动之际他足下忽然力只见他的身子在空中一旋一腾那一瞬息似短也长他却似把自己整个身子已化为一点星火那星火一明然后一黯然后再一明再黯时星火渐淡他已立身于一颗老槐阴下。天上是月损之夜——石火光中寄此身!他全力动不为伤人不为杀敌不为挫阵却只为在这万险阵法中抢到这一个方位。

  小计大惊高叫道:“锷哥……”

  “那是阵眼!”

  一阵之中阵眼最凶。龙门二十品本出于黄河之畔传说黄河之下原有数处大穴深不可测远及海脉。一旦陷入漩涡涌起直抽入海。那是舟船怯惧之处但那也是这一阵的阵法的力量起源所在。那一点下陷虚空洞然深澈如无根底远通浩瀚巨阔之沧茫头压万倾黄流之九派。此地名为“阵眼”也即“海眼”。锷哥怎么一踏就踏入了这么险恶的所在?

  “填海眼”之术本为踏阵的最凶的破法。顷刻之间可能就要尸横于地。只见那阵势忽滞“龙门二十品”大非寻常就是一阵之中也不只是一个海眼。这海眼本是这阵法的力量的来源。布阵之人想来大惊万没料到韩锷居然能看出这阵法的机窍之所在也居然敢一步踏入这阵法之至凶所在!只听暗处有人“哼”了一声错齿道:“好!”——韩锷以星火溅海之术陨坠塞眼一落之下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水浸土淹而犹有未屈之志。这一踏他自己所受之力也大却也已伤了一个布阵之人。

  阵法已动四周景物一瞬间直欲翻旋汹涌葬韩锷于海眼之下。那盘抽而至的光景中暗藏的是力是那布这“龙门二十品”的人附加于内藉这阵法星光转眼间已增大无数倍的力。韩锷却在空中踏歌而起他的“石中火”之术如星坠荒野沧海淬溅却光华不息。全力动已一连窜地踏向那阵法的七处海眼之上。

  ——他拚的就是一己之力的灵动。那阵势虽强阵力虽大但动却要较他费时。只见顷刻之间韩锷身如星火一划而过数落数升已连踏“龙门二十品”院内廊外的数处海眼。落如星火起如沙鸥那一沉是他的聚力那一浮是他的脱逸。这飘翥之势是不是就是当日利与君也曾称道的“江上沙鸥掠水分”?小计怔怔地望着阵中的韩锷这才明白他为何行此万险以求一搏。锷哥才说了:“只怕这次我真的护不住你了”所以他才自蹈危局一步就陷布阵众人于难措不容他们暂一腾手针对自己。他所踏即为凶险那就不只是对于自己的凶险对于布阵之人也是万险。

  韩锷却已重立身于那棵老槐之下。他一落阵势忽然凝滞。他知道他们要动了。“龙门二十品”只怕已三十年未现江湖。自有它以来好象从没听说过这阵势失手过。他也无力与其相抗。

  他忽抬起头抬头于青冥之天。他现在所求的所能一搏的所可依仗的只有一个天意。

  ——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

  这一切都是无从问起的剩下的只有天意了。但——天意从来高难问……韩锷忽然拨地而起人在空中身上长庚由背上的肌肉一耸忽已高弹而起。阵势已经动他只怕再难以有立足之机以得暇憩。天地忽黑倾刻间似忽有大风划过那风利如刀巨如鹏翼一瞬时间韩锷带断衣断剑鞘失落足下履断脱落于地全身衿袍忽敞连内衣已被那裹挟入阵法的布阵之人的攻袭之力也割得丝丝如缕。他束忽断一头散向上飘去全身如裸那衣服已不是穿在他身上而是一丝一缕地披挂在他的身上他的胸腹足腿已顷刻间尽皆裸现空中。

  地上沙尘扬起如沧海无数次干涸后的桑田。好干的地面——闻道曦和曾走马吧?上玄下黄院中阵式已让人目迷五色。只有玄黄好黑的玄色好苍惶的黄色。小计定定地抬起眼而那一天一地的玄黄间是锷哥如星火如沙鸥的一场飞。

  无处可落足韩锷眼前忽迷。阵势一起他已目迷阵眼之所在。他身子斜飞落地才一落足假山之上才忽然觉假山中藏的有人。那山石一挤就来夹他足腕。他身子斜腾而起落向一株老槐枯枝可一落之时才现那枯枝本为利刃。他拚着足下受伤斜踏其背一点而腾头下脚上却藉剑尖一点之力点在院墙之沿。那墙沿却瞬时腾起一条铁锁来锁拿他的剑脊。韩锷仓惶而起——无枝可依呀无枝可依!

  余小计却忽高叫道:“锷哥!”这一声断然似是要叫韩锷看他一眼。

  韩锷闻声即向小计望去却见小计面色决然只听他喝道:“我借你一双眼!”说着他忽一扬手骈指就向自己眼中点去如要抉目自食一般。韩锷知他这必为大荒山秘术惊叫道:“不要!”

  余小计的双指却已点在了自己的双瞳之上然后伸指一弹空中一条水色划过两点水色飞渡而出阵中已有人惊叫道:“水清瞳这世上居然还有天生的‘止水清瞳’!”

  韩锷不及反应却觉得那两点水色直奔自己双眼贴了上来。然后一点清凉一炸他的眼中似乎忽然明亮了。身外是一个水色世界——原来这个世界还可以这么看的:一切都是清澈如水。原来在那个滑稽胡闹的小计的眼中原来在他种种油彩之下他那常常脏脏的脸上的眼珠儿所见的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阵中的一切一瞬间似乎都明皙了起来。韩锷却不及细看他拿眼去看小计。止水清瞳——止水清瞳中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那水色漫过污浊漫过含糊混沌清者清了浊者浊了而小计的身影如透。

  韩锷只望了一眼就觉得小计那身影似虚化为水色直扑入自己心口一溶即入找也找不到了。然后他才现小计的眼空空的——他的眼盲了他现在的眼盲了!韩锷心中一痛在阵中人还惊愕难定时已从空中一掠而下。这一次他剑尖带血以宠辱经动的“石中火”之一星飞渡云垂海立间他一剑决绝一刺已刺入一人的琵琶骨。那人痛哼一声阵势一抖然后重强天地间瞬时风雨如注但韩锷重又已立于槐枝之上。

  ※※※

  他目中即明剑伤人招不虚。那些来人俱是高手居然有**人之众。但他们一边要催动阵势藉阵势隐形加力。万料不到韩锷会得“水清瞳”之术相助阵中窍要一瞬间无可逃形。又搏击了一刻韩锷身中三创可他已伤了四人。阵中人忽有人叫道:“这么打下去龙门二十品已成我等负累。今天是杀不了他了大伙儿扯呼!”那人一语即落就在收阵。他们边退边收那阵势因为紧缩也更无暇得入。韩锷虽在追击却也攻它不入眼见着那数人一进一进地退去翻出宅外他心忧小计却不敢前追了。

  韩锷折身反扑心下却在忧急:适才情急之下小计不知以何秘术可以渡这“止水清瞳”之术与自己以至双目如盲。这等秘术必有禁制不知这沾到眼中的水色却还不还得到他的双瞳之中?

  他疾扑到院中却先见那跨院之内似浮起了一抹诡气。那诡异味道太盛幽幽戚戚大是反常。韩锷才在院墙却已见到一个女子伸出一支鬼爪样的手已向小计头顶罩去。小计双眼如盲。那女子形踪似魅全无声息分明藉着未全散的阵法潜入进来的。而小计却全然未觉。

  “北氓鬼”!——韩锷一惊之下几乎痛倒他痛悔忘记了朴厄绯早已提醒过自己的“北氓鬼”欲杀小计的不只有“龙门异”还有“北氓鬼”。但他相距十余丈是再也救不及了。他情急之下只恨不得把全身力气都借与小计。他一折返小计已经感应。他借瞳韩锷本仗着就是彼此三年相处后而得的一点感应否则只怕虽大担风险他也借他不成。接着他感受到的就是危险。韩锷目眦欲裂两点精光从眼中暴出喝道:“小计我还你!”他伸指向眼中抉去却也不知怎么才可如小计般把这止水清瞳之术返渡。可心脉中忽似一阵汹涌一点内息挟着两点水光已从他眼中迸出。这情形极为诡秘韩锷只觉眼中一黑然后重能视物时他看到的是那女子神情一呆他眼前光景还不清楚却见小计的一支手已重重地拧在了那女子的肩上一卸居然已卸下了那女子的肩骨。余小计年来苦练一身功力已有小成极为悍锐。那女子无防之下手臂登时一垂。

  韩锷飞身扑至一掌击出直切那女子颈侧。他用的已是杀手可他这时望到了那女子的脸只见那女子容貌秀丽却乖戾狠辣口里不由叫道:“小殊!”

  他手上撤劲但还是击得那女子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韩锷伸手一扶那女子面带狠色却一推避开丈许又吐了一口血。只听韩锷道:“小殊真的是你?”那女子一脸狠辣地朝他望来:“是我!”

  小计的眼中已经复明。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觉这女孩子和他当日见过的阿姝姐姐无论身形声音面貌当真无一不同。有别的只是两个人脸上的神色阿姝姐姐的神色总是温和清畅的这个小殊儿却一脸乖戾狠狠地盯着韩锷直欲把他吞到肚子里一般。

  韩锷见到她脸上神色心思迷迷一乱想起当日在居延城阿姝与自己说过的话——原来她真的是喜欢过自己的吗?为此还不惜连冒师门之忌习修禁术不只以“阿堵”之盅种于自己身上还在她胞姐身上下了“忌体香”?难道这一切只是为了自己吗?

  他从小就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孩子。如果说他相识的别的女儿们他虽不懂她们的心思便起码还知怎么相处面对小殊他却是连相处都不知怎么相处了。

  可他心底忽然一怒想起小计适才之险怒问道:“你为什么连一个小孩儿都不放过!”他眼中腾起怒意剑藏肘后却锋锐俱出似乎面对这个虽自幼相识的玩伴儿都难藏住一点杀心了。

  只听祖小殊恨声道:“我当然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说我种于你身上的‘阿堵’之盅怎么突然间无故自解了让你和杜方柠那个贱婊子凑到了一起却全无防碍。嘿嘿你们通奸了好多次吧?原来是这个姓余的小不死的小鬼用大荒山秘术暗地里破了我的‘阿堵’。他居然破了我的‘阿堵’!他破了我的‘阿堵’就是伤了我!你知道此术一破我受的伤有多深吗?”韩锷一直奇怪自己后来与方柠自伊吾一夜后其后青草湖间欢好无数如利大夫所说本来这是自己绝对不能的就是能只怕也要把命都赔进去怎么还会好好的?原来、真是小计。他这时脑中才想起每于他疲累时小计有时在他肩上臂上按着按着自己的心思就模糊了。那么在自己的模糊中他都做了什么?这“阿堵”之术不是那么好破的吧?好多次自己见小计清早就黄白了脸练功也没心思还曾将他责骂。原来那一切的起因都在于此?

  他感激地向小计脸上看去。却没见只见他一张脸上油笑浮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韩锷一愣正不知他在笑些什么然后才猛地想到那“阿堵”的禁治说起来可大是……深艳。他喉中一堵本来讷于言语这下连感谢的神色也被小计脸上的油滑堵住了一时心中千百般恨:这个小王八蛋这个小混蛋这个小坏蛋……直在心里把小计咒翻了天。心头只觉自己好惨好惨——自己所有的尴尬处与本来该是私密的事这小鬼只怕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了正不知他在暗处怎么笑呢!

  他转眼看到小殊的伤势心中怜惜升起喃喃道:“殊儿你这是何苦?”祖小殊的脸色忽然迷茫茫茫然道:“何苦?何苦?生有何欢?死有何苦?”

  韩锷见她情迷心中不由温柔一动伸手就向她肩上扶去欲要接上她的脱臼。祖小殊的脸上却忽古怪一笑讥刺道:“韩锷你个王八蛋果然是个多情种子。我只要露一点软弱就可以把你收服让你中计了吧?”

  她的脸色忽变得促狭接着变成乖戾暴跳道:“可我不我偏不!我凭什么要装软弱扮温柔要你觉得我好再对我好?我就要害你!我就要欺负你!我就要破坏你身边所有你在意的!你忘不了我的也摆脱不了我的!”她一仰脖子:“除非你杀了我不过那也要你有那本事!”

  说着她一跳而起:“我跟我姐姐都不象更不会象杜方柠余婕那些俗丫头一样装什么温柔来对你!”她本可以接上自己的胳膊再走可却任由它虚晃着晃得韩锷主里一下下地替她痛的翻墙而去。

  韩锷怔立半晌才回过神来叫道:“小计……”

  他本来想谢下他问问他有没有受伤。可还没出口却见小计先板了脸一张脸上神色说不出可恨可厌的郑重。只听他道:“先我要再一次跟你声明:什么叫‘你为什么连一个小孩儿都不放过’?我跟你说过一千八百遍了!我余小计虽说先天不足骨龄跟实际年龄原来对不上但我现在比谁矮了?我不是孩子我是大人!看到个人乖戾点的就不知怎么做的是你看到个女人就不知怎么办的是你是孩子的人是你!”

  韩锷心头一阵苦笑。他知道自己是辨不过小计的苦笑道:“好好是我是我你是大人。”

  ※※※

  第二天韩锷起得很迟。他昨日耗力极大进了屋马上就调息起来然后就睡了。早上起来却见余小计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却听小计笑道:“锷哥昨天你就是这么身装扮见的什么殊儿呀。”

  韩锷自顾一眼脸腾的红了起来。他衣履昨日为阵势所割破一身袍子散开里面内衣如缕几乎全身尽裸。见小计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直看他一巴掌把他打回头去却听余小计还抿嘴偷乐道:“现在知道那小殊为什么没跟你说上几句就跑了吧?不过她也真狠——我要是她只怕一见你就要吓得跑得不见了。”

  韩锷被他逗得面红耳赤忙去换衣不迭出来却不见了小计。走入院中却见余小计正在院子中间忙着呢。韩锷一怔问道:“小计昨夜我调息入神时你还没睡好象也在外面捣鼓你到底在干什么?”

  小计笑道:“昨天那龙门异中人布下的‘龙门二十品’当真是好阵法。我虽不会布却大致还看得懂。他们很费了些心思。到他们走时那阵势的余形还没散。昨夜我就把那未散之阵凝定住了。今儿起我要加点工夫稍加变化把这阵势重新弄活过来。我如果成功的话嘿嘿以咱们大荒山的花巧就是龙门异中的人重来只怕要攻进来也要费上一番工夫。”

  韩锷见他身边备得斧凿俱全攀上攀下的一时锯树一时搬石忙了个不亦乐乎。他虽不懂却也觉得小计舞弄得似模似样笑道:“真看不出你还有这么能干。”

  余小计咧嘴道:“你以为我的本事你全知道了呀。现在世上我可是大荒山门下的唯一嫡派传人了好多心法我姐姐都不如我。去年起我就开始研磨《何典》了嘿嘿不过我这是无根之学叫我自己哪怕布一个最粗浅的小阵也不成的但如已有架构弄些花巧我可还大大在行。”

  韩锷初识余小计时只道他是个懵懂顽童从没想到他那么小的年纪原来对他家门心法浸润已如此之深。心下不知怎么微微一凛:原来人世真的难测就是小计这个孩子且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了他也从不曾把他了解得切实。他心头念头一起就见余小计抬起眼来看着他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脸上微有一丝苦涩也微有一丝……惭色。韩锷勉强一笑不习惯他那洞若观火的表情。只听余小计道:“锷哥你可是在怪我?”

  韩锷连连摇头却听余小计道:“你别骗我了。昨日我曾以‘谈瀛’之术让你看清阵法后来又曾借你‘水清瞳’——那法子可不是平常用得出的也不是对谁都行的。必须要有一点灵犀相通不可。但借了借了没白借的。起码这三两日内你心里想什么我多半会有谱的。”

  韩锷知他所言不虚。心中一苦被小计看穿心思只怕麻烦大大……忽听得门口传来一片吵闹之声余小计丢下韩锷奔出去看。韩锷也在后面跟上却见小计一出大门就已与一群人吵了起来。那群人却穿了身什么王府的号衣小计这边的管家林旺正气忿忿地道:“一清早我就现门口一大堆拉圾还道谁不小心放错了叫底下人来扫了。哪想刚刚他们又推着这几车臭东西来倒咱们门口了真把咱们家门口当拉圾场了?”

  韩锷看向门口街上果有一车才倾倒的不知是什么的、臭哄哄黑乎乎的拉圾正倾倒在门口里面似有不少腐臭的动物的内脏说不出的腌脏熏人。还有几车停在旁边没倒呢。那车边一拨儿好有十几个人内中一个管事的冷笑道:“知道这宅子空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人敢买吗?只为我家王府的二爷想要宅主偏要一个大价钱三千两买不进来。我们二爷一怒他买不成谁都别想买成!没想前日倒真卖出去了。真还有人有那么大胆子。二爷说了这里就是我们的拉圾场了。怎的?咱们就情等着你们修缮好了住了人了好来倒拉圾的呢。”

  这么大的宅院他们“二爷”居然出价三千两连韩锷这不通行情的人听了都不由苦笑。却听那管事的喝了一声:“小的们倒啊!以后这就是咱们的拉圾场了从明儿起一天早中晚三次都倒在这儿。”

  他手下伙计雷鸣一声推了车就来倾倒。那管事的斜睨了门中的韩锷一眼见他平民穿扮冷笑一声道:“买主一直没留名儿我还以为什么朝中的大帽子呢也敢跟我们王府争地儿。嘿嘿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德行。”

  韩锷还没说什么余小计已经大怒一冲上前伸手连抓一个一个的那一拨人都被他扔到了他们才倾倒的拉圾上。他下手很重那些人摔得不清挣扎爬起一时个个身上脸上一身污臭。那管事的最先摔进去却最后才爬起口里怒道:“反了反了!”还待喝令手下人上前却见手下已没几个好的站在地上了个个跟他一样。他眼睛一瞪心下却一虚口里虚声恫吓着脚下却好汉不吃眼前亏与那十来个手下连连倒退着推了车走了口里却连连道:“好小子你等着你就等着灭门吧。”

  他这话想来倒非虚声恫吓。余小计气忿忿地转过脸来看向韩锷想说什么。却见韩锷只是苦笑着用手搔着自己的鬓角一声不出。旁边林旺口里喃喃道:“这叫什么世道?只要你不是个官儿或是个比别人小的官儿这长安城你就不用混了。这叫个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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