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_美人诱君
笔趣阁 > 美人诱君 > 45、第 45 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45、第 45 章

  此时两日未曾归家的陆临江正策马疾驰在城外官道上,然杨尚忽驾马从后追了上来,口中高呼道:“将军!将军!”

  杨尚跟随他多年,知道他手上正在经办这桩事的重要性。若非事出突然,绝不会如此冒冒失地就跑来。

  他将缰绳猛地一拉,缰绳深深勒入掌心,原本疾驰的骏马也被迫停了下来。他在马上并未回身,漆黑的夜色为他面上添了两分难得的肃穆,他嗓音微冷:“出了何事?”

  “国公府送来消息,道老夫人犯了急症,还请将军回去看看!”

  杨尚单膝跪在地上,望着马上的将军,其实心中也没底。

  陆临江亦是沉默。一面是查探多年的真相近在咫尺,一方面是当年力排众议收养他,多年来将他视为亲子的老太太垂危,他该如何抉择?

  半晌时间后,他终于策马回身,向着城内而去。

  听闻侍女们的通报后,盛郦顾不上安寝,立马起身披上外衫,匆匆登上马车往外而去。

  周遭有人家听见车马声,门房探头出来查看,见是将军府的车马,知道将军府和国公府关系亲厚,这马车多半是往国公府去的,看过热闹后,也就关上门各过各的。

  盛郦想着近日老夫人的状况都不大好,心底担忧不止,一边匆匆赶去,一边派人连忙去通报陆临江。

  往日要走好一会儿的路程,今夜快得仿佛瞬间而至。马车停下时,她也不要侍女搀扶,快步往里而去。

  老夫人的正院中挤满了国公府的主子,国公爷和大太太侍奉在内,季二爷正差遣管家拿了府上的牌子去请御医。下人低着头穿梭在廊间,皆是低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处处灯火通明,却又处处透着肃穆之意。

  负责为老夫人调理身子的医士这几日都住在府上,此时正在诊脉开药。

  盛郦一进入正院,向季二爷唤了一声“二舅舅”后,就急忙要往里而去。

  刚要掀帘子进内室,里面忽然窜出来个人影,差点一头撞上她。

  她吓得退后两步,这才看清内里这人竟是许久未见的世子季长宁。他显然也是晚间睡到一半被人匆匆忙忙叫起来的,连衣衫扣子都没扣整齐,头发乱糟糟的,透着一股萎靡不振的气息。

  这倒是盛郦成婚后两人头一回打照面。

  他似乎也有些惊讶,咽了口唾沫,僵硬的嘴角缓缓牵动,好半天才唤出一声:“表妹……”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盛郦已经打起帘子径直往内室而去,根本没搭理他的话。

  兰草跟在她身后,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心底有些不忍世子如此失魂落魄,低声道:“世子爷慎言。”说罢也追随盛郦进里间去了。

  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国公爷和大太太两人正站在一张宽大的拔步床边,面上神色皆是焦急,不断向那正在把脉的医士问着。

  好半天,那花白胡子快垂到胸口的医士才斟酌着开口道:“国公爷请放心,老夫人今夜无虞,只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呛着了而已,一副药喝下去,好好调理,必定用不了多久功夫就能醒过来了。”

  夫妇俩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末了,大太太才转动她那深陷的眼珠子,试探着问道:“那往后……”

  医士隐晦地摇了摇头。老太太年纪大了,已是油灯枯尽,再有上好的药材调理着,也敌不过天道轮回。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没有长命百岁的法子。

  见状,刚刚才稍微放松了些的国共夫妇,立马面露失望之色,国公爷尤甚。他的官职这么多年了终于好不容易往前动了一动,若是老太太在这个节骨眼去世,他势必要辞官丁忧。

  夺情起用,那是肱股之臣才有的待遇,他可高攀不上。如今永和帝也年老了,等丁忧的三年过去,朝廷说不定早就变天了,他此前迎来送往投进去的这么多钱财,岂不是打水漂了?

  国公爷夫妇都想到了这一桩事,不免忧心忡忡,一时间内室寂静得沉闷不堪。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眼看着老夫人就要醒过来而国公爷夫妇还一个劲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盛郦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扶住老夫人让她坐起来半靠在床头。

  一碗熬好的汤药适时送了上来,她接过,试了试温度,这才将汤药送到老夫人嘴边。

  老夫人睁开朦胧的双眼,她有些视物不清,好半天才认出眼前人是盛郦,伸手在她手腕上拍了两下,叹了口气没说话。

  “外祖母,趁着药还热,您快用药吧。”她柔声劝道,面上尽量不露出半点不妥之色。

  方才那医士的话,她在外间时自然也听见了。

  老夫人这才慢慢喝下汤药。

  待一碗汤药用完,她原本如玉的指尖早就被极薄的瓷碗烫得一片通红,但她顾不上这些,又叫兰草来替老夫人换衣裳。

  老夫人是晚间睡到一半口渴起来喝茶,许是吃了口夜间冷气就犯起咳疾来,茶水被打翻失了胸襟的衣裳。起先众人忙着替老夫人顺气,这会才有功夫换衣裳。

  兰草原本就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老人,做

  这些事早就是得心应手,应了一声后,就立马去取了干净的寝衣来。

  起先盛郦进来时,国公爷确认老夫人此时无碍,就已经出去了,只留大太太夏氏还在房中。此时夏氏恨恨盯着她的背影,仿佛要从她身上盯出自己那苦命女儿的身影来。

  凭什么,分明是她夺去了巧姐儿的气运,害得巧姐儿无法转世投胎,她却还能好端端的嫁人。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话,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坏坯子的真实面目,这不公平!夏氏毫不掩饰她目光之中的怨毒,盛郦自然也察觉到了,但她并不在意,只一门心思照顾老夫人。

  刚替老夫人换上崭新的衣衫,院外就传来些动响,盛郦往外看了一眼,立马起身前去。

  果然是两日未见的陆临江匆匆而回。

  许是夜深露重,他两肩还带着些许湿意,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慌乱了一整日的心仿佛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安定下来,盛郦眼里升起些酸涩来,唤了一声:“七叔……”一开口才发现连嗓音都有些干涩了。

  “阿郦勿怕,我回了。”

  因周围来来往往的侍女不少,两人并未太过亲密,他只虚虚环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随后,他进入房中。

  知道老夫人待他如亲子,两人必定有话要谈,盛郦止步门外,未曾随他一同进入房中。

  虽是春日,但夜风中仍带了些许凉意,她出门时不过匆匆裹了件丝绸外衫,此时稍稍有些冷。

  她抱臂站在廊下,浓重的药味弥漫在鼻端,偶尔抬头望望檐角悬挂的风铃,连呼吸都有些迟滞。

  不知在此地站了多久,肩上忽然一重,她惊诧地回头一望,原来是兰草替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夫人,您别累坏了身子。”她温声劝道。就连大爷二爷等在外间,只让侍女进去伺候便算尽孝,小夫人和将军却事事亲力亲为。方才小夫人的指尖都被汤碗烫红了,此时又一直侍奉在外,到底哪个是有孝心的,她们这些下人也都是看在眼中的。

  此时的确容不得她病倒。盛郦对她微微颔首,将披风的系带系紧了些,等在廊下。

  然而主仆俩还没说上几句话,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吵嚷之声,接着是两个下人连忙进来通报道:“陛下有旨,宣将军即刻入宫!”

  原本死寂沉沉的正院中立马炸开了锅。国公爷和季二爷本在外间喝茶撑着精神,此时闻言,立马快步走了出来,面露迷茫不解之色。

  此时宫门已经下匙许久,出了何事要匆匆召陆临江入宫?

  盛郦心中亦是不解,但传唤消息的宦官已经进来,她只得连忙迎了上去。

  谁想来递消息之人竟是高忠年。他一身朱红官服,外罩曳撒马甲,手执拂尘,尖细的嗓音里带了丝不怀好意:“哟,陆将军好大的架子,陛下口谕已到,还不出来接旨?”

  国公爷和季二爷闻言,悄悄对望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惊疑不定。谁不知道陆临江眼下是永和帝跟前的大红人,这高忠年虽是御前行走的大太监,但往日见了陆临江无不是笑脸相迎,一副谄媚奉承的模样,何曾有过如此冷言冷语?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叫永和帝大半夜急诏宣他入宫,而这阉人又胆敢冒犯?

  两人自然而然想起近日朝中关于立太子一事的争论,据说陆临江后来还被永和帝叫去说了一顿,想到这里,两人不由缩了缩脖子,彼此都有些后怕。

  高忠年说完这话后,目光隐晦地往跪在一旁的盛郦扫去,微微有些惊讶。几月功夫不见,这盛氏倒是出落得越发水灵,身上既有少女的灵动又有妇人的风韵,怪不得叫王爷这样挂念。

  他收回目光,望向正房那扇雕花木门。

  终于,陆临江从中出来,单膝下跪接了口谕,准备即刻入宫。

  临行前,盛郦心中忽地一跳,那种始终萦绕在她心头的慌乱无助之感又泛了上来,她直觉陆临江入宫是凶多吉少,不自觉上前一步想要拦下他。

  然而陆临江回身过来,向她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和往常一般温和,即使在暗夜中依然熠熠生辉,柔和地注视着她。

  半晌时间后,他起身离去,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院中没多久就又重新归于沉寂。

  他到皇宫时已是深夜,夜幕下的紫禁城透着威严肃穆,仿佛一只蹲踞在黑夜中的巨兽,俯视众生,将入宫之人都吞入腹中。

  永和帝在养心殿的偏殿中召见了他。

  他未着龙袍,只是一身家常衣裳。头发梳得不似往常那般一丝不苟,披散在肩头,可以瞧见其中夹杂着些许花白银丝。他已经年过四旬,在皇位上坐了将近二十年,早已不再年轻。

  望着陆临江行礼时挺得笔直的腰,如修如竹,挺拔如松,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

  “你来了。”苍老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浑浊。

  “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召臣进宫,所为何事?”陆临江屈膝行礼,声音平淡无波。

  “老夫人如何了?库房里还有几支百年人参,过阵让人送去国公府。”

  永和帝开口,却是一幅同他闲话家常的架势。老国公从前也曾立下赫赫战

  功,永和帝又是晚辈,过问一句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也是人之常情。

  “臣谢过陛下厚恩。”他自己便是半个医士,知道就算强行用药吊着,也不过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隔了好一阵功夫,上首的永和帝才重新发话道:“前段时间你去东南剿匪,大获全胜,但怎的名单里漏了个人?”

  来了。

  他心底一凛,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沉沉目光望向光可鉴人的水磨地砖上那片阴影,“确有此事。”

  “臣本是前去剿匪,机缘巧合之下发现当地水匪同倭寇有所勾连,观其船只来往联络,用的旗语为多年前长兄所创立,臣便多留了个心眼。”

  他说得坦坦荡荡,两道清越的目光投向永和帝。而皇帝在听到陆家大兄的名号时,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惊疑。永和帝清了清嗓子,寂静的偏殿中响起如同生锈铜片刮着喉咙的声音,刺得人脑中隐隐作痛。

  他这两日都在着手重新梳理那场战事。

  当年鞑靼新可汗继位,又逢冻灾,鞑靼人便倾巢而出,冒险来犯漠北。彼时陆老将军刚刚从东南战事中抽身,还未来得及卸甲,又立马点兵奔赴漠北战场。然激战三月,原本节节胜利的战事,却忽然暴露出颓势。

  陆家时代镇守漠北,与鞑靼人也对峙多年,按理说本该知根知底。何况当时刚登基的永和帝御驾亲征,虽未身至前线,也到了阳关亲自指挥战事。

  以陆老将军的运筹帷幄,怎会轻易领着主路大军孤军深入,连粮草都不带上就冒险深入鞑靼人的草原,遇上沙尘暴而在大漠中迷失方向,最后在鞑靼人的包围中力竭而死,葬送了中路三十万大军?

  陆临江多年来百思不得其解,或者说,是他不愿意恶意揣测把他当子侄对待的永和帝。

  直到马世奇忽然又闯入他的视线中。

  这人分明在多年前阵亡的将士名录上,却十多年后改头换面又出现在千里之外,他顺着追查下去,却有人在暗中不断横加阻拦。

  今夜他收到有人闯入庄园的消息,本想立马赶去,谁想却被接二连三的传唤召了回来。

  若是他没有猜错,此时马世奇必定已经丧命了。

  永和帝只沉默转着他手上的玉扳指,借此来压下心底的烦躁,抬眼却见陆临江正毫不避讳地盯着他。

  “爱卿——”他说到一半换了个称呼,“临江,你可知朕对你的厚望?”

  空洞洞的殿中只有他的声音,和他话里的深意一样回荡在虚空暗夜中。

  陆临江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心虚与愧疚被他灼灼的目光烧成了丝丝怒火,永和帝拿起桌上早已凉掉的冷茶灌了一口,告诉自己至少看在云华的份上原谅年轻人的冲动,这才勉强压下那阵恼怒。

  “你若非要执意如此,可有想过国公府和盛氏?你自己好好想想!”说罢,他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陆临江站在殿中,双手紧握成拳,渐渐地有鲜血从指缝滴落下来。

  月光穿过朱户照着他,在他脚下拉出一道寂寥的影子。

  第二日清晨,屋外有鸟儿的叫声传来。盛郦察觉到身边有些响动,立马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周遭环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彻夜守着老太太,后半夜撑不住了就趴在床边睡了一小会儿,谁想一觉就睡到了天明。

  “四娘,你醒了。”老夫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半靠在床头,用她那双苍老干枯的手抚着盛郦的面庞。

  老夫人面上带着浓浓病色,丝毫看不出之前的精明能干来。盛郦打了个激灵,立马打起精神来,起身端来一碗一直热着的汤药,“外祖母,您先喝药。”

  “四娘,先别忙这些,先歇一歇。”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轻轻制止了她的忙碌。“瞧瞧你,人都憔悴了,要是被临江瞧见……”

  不知怎的,老夫人说起陆临江,原本的话戛然而止,只剩一声叹息。

  “去收拾收拾,陪着外祖母出趟门。”

  “外祖母,可是您的身子……”盛郦很是惊讶,老夫人刚刚醒过来,身子还没恢复半点,怎的就要出门?

  “答应外祖母吧。”她淡淡笑着,那脸上的皱褶和发间的银丝叫盛郦说不出个“不”字来,她心中隐有所悟,只好答应下来。

  得知老夫人要外出的消息,国公爷和季二爷都匆匆赶来阻拦,两人伴在左右皆是苦着脸劝道:“娘,您这又是为何?昨夜才犯了病,身子还没好上一点半点,有什么事非得您亲自去?您就说给咱们听,让底下人去办,您安安生生在府里待着不好吗?”

  老夫人一向极为通情达理,从不叫儿孙为难,今日却意外地执拗。她执着盛郦的手,冲跪在脚底下的两个儿子道:“我今日是非去不可的,你们不必白费力气拦我。”

  “娘——”季二爷瞧见她还拉着盛郦的手,直起身来对着她道:“四丫头,还不赶紧劝劝你外祖母。你都是成亲的人了,怎的还这样不懂事?七弟惹得陛下动怒也就罢了,怎么你还要撺掇着娘出门?”

  “住嘴!”原本还淡淡的老夫人却是动怒起来,檀木

  手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别以为我老了就脑子不清醒了,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从前你们要沾临江的光,我说国公府的家规是不准打别人的主意,你们两个跟我闹,我也随你们去没脸再和临江说。如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们就急着划清关系了?”

  “要划清关系也行,今日我就搬出去,死外边就是!”

  这话说得太重,兄弟俩又扑通跪下,连连磕头请罪。

  这一通发脾气似乎抽去了老夫人一早上积蓄的精力,她疲惫地闭了闭眼,全靠盛郦搀扶着才勉强站稳。

  好半天后,马车停在庭院中,她才重新睁开眼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有点赶,没来得及检查错别字,有的话大家可以告诉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gma.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gma.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