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_美人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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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因入夜时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国公府折损了几个水手和侍卫,大船上的一根主桅也被折断,只能暂时停泊在岸边。

  江面上波涛翻涌,狂风裹挟着浪花舔舐着船底,水天一色到处黑茫茫一片,只有一轮孤月高挂在夜空中。

  “七叔……”

  陆临江本倚着桅杆稍作歇息,微冷江风吹得他衣袂飞扬,身形如松如竹,月光在他脚下拉出好长一道影子。他闻言睁开眼,站直身子,见到又是今晚那盛家四姑娘,露出微微笑意,“怎的了?”

  “七叔是要北上回京城吗?”她突然问出口的话却叫他稍稍意外。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他闻言面色稍冷,没了往日惯常挂在面上、令人如沐春风的淡淡笑意。

  京城被流民攻破,陛下匆匆南渡,大齐危在旦夕,他即使手下无一兵一卒可用,即使冒着擅自离职的罪名,也必须北上。

  然而此话刚出口,他却不知从何处听到一声“七叔怎么这么凶”。

  他目力过人,很清楚面前这小姑娘虽然抿着唇稍显委屈,却并未开口。那这似是埋怨他的声音又是从何而来?

  他只当是自己幻听了,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我并非前来阻拦,而是有消息要告诉七叔。”盛郦虽然为他冷淡的态度稍有委屈,但怕他误会自己是要阻挠他北上,连忙道:“我知道陛下此时身在何处。”

  此语一出,无异于石破天惊,在旁的杨尚更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陛下匆匆南巡,行踪自然是绝对保密,一旦泄露半分,必是杀身之罪,连他们都是一头雾水,不知从何寻起,而眼前这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又是如何得知?

  然陆临江除了眸色更深沉了些,并未有其他表示,只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我有一个条件。”盛郦稍稍仰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此时的她于陆临江而言,不过是个远方亲戚家的小丫头,恐怕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她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不得不耍点小花招。

  在旁的杨尚想要上前来斥责这小姑娘不懂规矩,然而陆临江微微抬手止住他的动作,只道:“说罢。”

  “七叔带我一起北上。”

  话音刚落,杨尚就忍不住开口道:“你个小姑娘,我们都自顾不暇,你还来凑什么热闹!”当真以为带兵打仗是过家家不成,一个折枝花都费力的小姑娘,要跟着他们北上,岂不是胡闹!

  “我不是凑热闹,我不仅知道陛下在哪里,还知道那群乱贼在京城根本为非作歹不了多久,因为鞑靼人马上就要过阳和,途径怀来,从居庸关直入京城。七叔,我说的对不对?”

  此语一出,方才还气恼不已的杨尚立马愣住了,他身为陆临江的副将,跟随他多年,自然知道鞑靼人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军路线,就如这小姑娘所说。

  将军早就在数年前察觉了鞑靼人的狼子野心,也曾多次上书朝廷,请求整顿漠北边防。但朝廷始终以财政亏空为由,次次都搪塞过去,一直拖到了今日。

  他们此行北上,真正的敌人并非是那些被旱灾涝灾、苛政赋税逼到走投无路的流民,而是对大齐垂涎欲滴的鞑靼人。

  “你待在船上会更安全。”陆临江只委婉地回绝她。

  盛郦向前一步,又不自觉地伸手攥住他的衣袍一角,“七叔,你带上我吧,我肯定不会拖后腿的!”她脸上还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极为清亮。

  “那你妹妹呢?”

  盛郦被问住了,她微微愣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权衡。她坚持随陆临江北上,自然有她的原因。

  前世永和帝亦是在此时匆匆南下,然而待朝廷南迁至杭州后,却传出永和帝染病驾崩,膝下仅有的二皇子也因悲恸过度,随先皇而去的消息。先帝驾崩时,坊间传闻皆道是先帝南巡时根本就没有带上太子,太子被冷落多年,在京城时就已丧命于乱民刀下。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只能从宗室中另择新君。

  作为先帝唯一的侄儿的秦王,自然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

  而秦王……也许该用“纯帝”来称呼他,就是前世乱军攻破小朝廷时,举剑直指她心口的先帝。

  前世她如同禁脔般被纯帝赵凛囚禁在深宫之中,伴君数载,她曾在午夜梦回时听见赵凛梦呓,才知永和帝并非驾崩于疫病,二皇子也绝非因丧父之痛而去。这一切,都是赵凛为了登上皇位的计谋手段。

  此次南下,永和帝及二皇子正是由秦王赵凛护驾。若是赵凛登上皇位,帝王雷霆之威,她一介孤女,拿什么去抵抗?

  何况前世赵凛登基后,视陆临江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数次想要除掉他。重活一世,她既不想再进宫,也不想陆临江奉赵凛为君。

  然而这些话,她此时却没法告诉陆临江。

  一大一小两人立在船头,江风吹得衣袂纷飞,二人脸上皆是沉重。远处隐隐有些光晕之色,一轮红日就快要从地平面磅薄而出,他上路的时间也马上就要到了。

  正默默相对时,忽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竟是季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侍女兰草来了,她连声道:“可算找到您二位了,七爷、四娘子,老夫人请您二位过去,说是有要事商谈!”

  盛郦不明就里,下意识地看向陆临江,却见他已经转身起步,自己也只得暂时抛开脑中纷纷扰扰的想法,匆匆跟上。

  一路摸索着下到最底层的船舱,却见船舱中灯火通明,仆妇们来往穿梭着,俱是一脸惊疑不定之色。

  这船舱中隔音效果不大好,刚下楼梯,就听见侧旁内室传来一声怒骂:“你要去你自个儿去!我犯不着带着我儿子去送死!都出了京城两日又倒回去,那我们当初拼死拼活逃出来干什么?”

  “我也活够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不心疼我心疼!我这就把他送回卢家去!”

  “你敢!”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一阵杯盏落地之声,稀里哗啦碎了满地,在深夜中简直闻之惊心。

  盛郦认出来这是季二爷和夫人卢氏的声音,夫妇俩明显是在吵架。再见在旁持灯引路的兰草亦是一脸讪讪之色,显然季家是出了桩大事。

  她也不多问,只随着陆临江步入最深处老太太的房间。

  房内点满灯盏,亮如白昼,季老太太半靠在榻上,头上戴着抹额,身着一件石青福字暗纹马面裙。见二人进来,她让侍女把自己搀扶着坐起来。

  盛郦在季老太太跟前磕了个头,“见过外祖母。”她娘虽不是老太太亲生的,但按着规矩,她得叫一声外祖母。

  “坐吧,今日四娘的功劳,你二舅舅都已经告诉我了,四娘是咱们府上的功臣,这两日忙得晕头转向,是我疏忽了。”

  她忙低头称不敢。

  季老太太又转向陆临江,“临江,我知道你马上就要启程北上,老身自然不会拦你。皇恩浩荡,我季家既受恩于朝廷,朝廷蒙难,南逃又如何能苟活?我思来想去,还是返回京城吧,也不枉为人臣子几十载。”

  “去把老大他们几个叫过来。”老太太吩咐身边的兰草道。她立马转身出去了。

  “伯母,国公府上下几百号人,此去逆流而上艰难险阻,恐怕还需从长计议。”陆临江出声劝阻道。

  然而老太太却道:“国公府几百号人,都是吃白食的不成?平日受朝廷百姓供养,如今朝廷遭难,当初南下逃难已是不忠不孝,此时再不回京救援,更是一错再错。临江,你不必再劝我,这是老身的决定。”老太太说这话时,仿佛又回到几十年前,她和老国公一道上战场时的意气风发。盛郦印象中的嫡外祖母总是不苟言笑的,在国公府中说一不二,年老后就常年在后院佛堂中念经礼佛,逐渐不大过问国公府中杂事,小辈们都很怕老太太。

  而她刚才的这番言论和气势,却叫盛郦仿佛第一回认识她这名义上的外祖母。

  此时兰草领了老太太的命令,先去请各房的爷们和夫人们。二房最靠近老太太的屋子,她绕过回廊,见到二房的仆妇们都还手足无措地站在房外。联想到方才来时听见的争吵声,她心知必定是二太太得知了全府要返回京城的消息,正在跟二爷闹呢。

  二夫人卢氏出身江南卢家,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家。这些年又不断有子弟步入官场,逐渐摆脱商身平步青云,进贡给永和帝的各种神丹妙药更是深得帝心,在朝中风光一时无两。

  和卢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态势形成对比的,就是国公府这些年来的衰颓。

  自从老国公寿终正寝后,季家子弟就再难有所作为。大爷领了定国公的爵位,靠着祖宗恩荫任兵部郎中。二爷在国子监清水衙门里挂了好些年的虚衔,靠夫人娘家出了一大笔银子,总算混到工部去。其他几位爷,也是在职位上碌碌无为罢了。

  二夫人子嗣艰难,前些年好不容易松口,给自己房里一个丫鬟开了脸,抬给二爷做通房。不出三个月那丫鬟就诊断出怀有身孕,二夫人一口酸气憋得肚子渐渐大了起来,病得倒下,找来大夫一诊断,竟也是怀有身孕了。

  后来那丫鬟难产没能生下孩子,二夫人卢氏则顺顺利利诞下一个儿子,只是从小就比别人病弱些,从此自然更是宠爱万分。如今老太太一声令下,要全家都跟着回京城去,可不是要了她的命根子去吗?

  二太太此时头发披散,没了往日的端庄精致,红着眼睛拍桌子,震得桌上仅剩的杯盏颤声阵阵:“你要回去送死你自己去,反正我儿子是绝对不会跟着去的,卢家马上就来人了,把长风接过去!”

  季二爷拳头紧握,额角太阳穴气得突突跳动,然而平日他从卢氏处搜刮了不少银钱补贴官场上的迎来送往,在她面前实在硬气不起来,只能不断在房内踱步,压抑着怒气念叨:“无知妇人,无知!”

  兰草在外等了好一阵,也是左右为难。正想着是否要硬着头皮上前时,忽听身后传来咚咚脚步声,原是卢氏身边伺候的冯嬷嬷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仆妇。

  冯嬷嬷只当没看见兰草,径直推门打了帘子进屋,到二太太卢氏耳边轻声道:“夫人,卢家来人了!”

  二太太立马来了精神,站起身向内室招呼道:“长风!长风!你爹铁石心肠,不管你这个唯一的儿子了,快跟着你外公舅舅去,你也别管你苦命的娘了!”

  季二爷简直气得双目赤红,一掌拍在桌上,“母亲都要跟着一道去,你儿子就比母亲还宝贵,平日念的诗书礼仪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娘的心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哪里还记得她还有个二孙子?”二夫人咬牙冷笑道,此时内室几个嬷嬷丫鬟簇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出来,她不再搭理身后懦弱无能的男人,只上前去交待几句,便让人护送着匆匆送走了。

  一群人把二公子护得严严实实,下到一条小船上去,不出半炷香的功夫,他就会被送上外祖卢家的大船上去。

  瞧见候在门口的兰草,二夫人心里猜到了大半,必定是老太太派来叫他们的人。她冷哼一声,径直进屋去梳头擦粉,收拾妥当后这才往老太太房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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