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_美人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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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众人在这座西域古道上的无名小城中住了两日,稍作休整后,便上路往着前方的敦煌而去。

  起先盛郦还生怕太子殿下又要不辞而别,但见绒绒一路都拉着他跟在他身边,太子就算是想走也没法,她这才放下心来。

  陆临江这一年多来始终未曾找到太子殿下,未尝没有他自己刻意隐瞒行踪的原因。

  宫中那些秘闻,盛郦也曾听说一二,知道太子殿下恐怕胸有郁结,对朝廷陛下心生怨怼,但如今见少年郎清朗出尘,温文尔雅,似乎并无大碍,她也就稍稍安定。

  不管陆临江如何开罪了她,她既然遇上了太子殿下,总得把人给他带回去。

  众人风尘仆仆赶了两日时间,终于在这日午后入了敦煌。

  她幼时总是缠着爹爹,要爹爹给她讲西域古道上的那些奇闻异事,爹爹讲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敦煌古城。在爹爹留下的手札中,对这座古城也是着墨最多,甚至爹爹死后选择将尸骨停在此处,也寄托了他对敦煌的厚重情感。

  然而因多年鞑靼人的侵扰和朝廷近年来疏于边防,这曾是古道上一颗明珠的古城,却逐渐变得冷落,难以重现当日的繁华昌盛。

  马车驶进敦煌城时,盛郦掀开车帘往外望了一眼,所见皆是被漫天黄沙磨蚀着的古老城墙。

  她在心底哀叹一声,默默放下车帘,让车夫向停放父亲尸骨的地方行驶去。

  当年博望侯奉命出使西域诸国,本功成身退,只是在途径敦煌时,却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地震。

  博望侯不顾自己的安危,协助地方官连夜转移民众与安置流民。因大漠中百姓散居,他又领着下属长途跋涉去通知住在城外的几户孤寡人家,谁料在途中遇上余震,他从此被深埋在断壁残垣之中。

  当时全城受灾,博望侯不愿浪费官府的人力财力将自己的尸骨千里迢迢运送回京城,便就地长眠。

  后来敦煌百姓们从地震中逐渐恢复过来,感激他的功德,就在当地修建了一座庙宇,将他的尸骨供奉在其中。

  盛郦跋山涉水地赶来,就是为了娘亲的遗愿,将父亲尸骨接回盛家故地,与娘亲安葬在一起。

  然而马车停下,她被侍女搀扶着下马车来,眼前却是苍凉破败的景象。

  那安放父亲尸骨的庙宇,外墙垮了大半,门前原本立着的经幢亦是倒塌在乱石堆中,庙宇大门歪歪斜斜挂着,红漆剥落了大半。

  一副门庭冷落凄凉的模样。

  盛郦一路上设想了许多场景,怎么也没想到停放父亲尸骨的庙宇会这样破败,她一时没能忍住,一滴泪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在旁的赵怀玉瞧见,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挎着腰侧长剑迈步往里而去。

  然而半晌时间后,盛郦正要往里而去时,赵怀玉却从中出来,面色稍显凝重。

  “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她微微拧眉问道。

  “舅母,里面并无博望侯的尸骨。”赵怀玉放低声音道。

  他方才进去也是极为吃惊,原本只是以为此地香火冷清人迹凋敝罢了,谁想竟然连博望侯的尸骨都不见踪影。但他随即也冷静下来,当初博望侯并未下葬而是就地火化,庙宇中应当只剩骨灰,并无其他值钱的财物,那么应当就不是谋财的贼人。

  他将自己的猜测低声同盛郦说了,盛郦也慢慢冷静下来,压回眼底泪意,抚着胸口轻声道:“公子说得有道理,方才是我心急了,问问此地的百姓也好。”

  一行人正在原地商议去问何人,庙宇外忽有一人喝道:“你们是何人,在此地作甚!”

  回身一看,却见一个老汉站在院外,正怒目盯着他们,一边拄着拐杖匆匆忙忙往这边而来。

  他走动之时,众人才发现他一瘸一拐,原来是个跛脚老汉。

  那老汉一边走,一边急道:“这是博望祠,以前是专门供奉博望侯的,你们是何人,在此处作甚!”

  杨尚怕这老汉无知冲撞了夫人和殿下,连忙上前同他解释。

  原来这老汉是当年博望侯亲手救下的百姓之一,城中立了这博望祠后,老汉便主动来做守墓人,每日总要看上几眼,帮着打点一二。

  “敢问老人家,听说博望侯的尸骨并未下葬,而是停在此处,怎么如今却不见踪影?”杨尚皱眉问道,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此话一出,这老汉立马急了,连连往地上顿了好几下手中的拐杖,“两年前这祠走水起火,官府就将博望侯的尸骨临时停放在别处,谁想有帮室韦人偷偷摸摸到城里来,许是听说这祠里有值钱的东西,那群贼人就摸了进来,被人发现后就把这祠破坏一通,而博望侯大人的尸骨也就不翼而飞了!”

  “老夫这两年不知找了多少回衙门,没一个管这事的!当年博望侯的恩德,这些人早就给忘了!”

  老汉在原地气得喘粗气,盛郦听完这话,心中却是凉了大半。

  若老汉说得没错,那群室韦人应当是早年从鞑靼人中分裂出来,后又迁往漠北草原深处的一支。

  当年鞑靼与大齐交战时,鞑靼二王子率领的军队一马当先,曾给大齐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后方的

  老可汗突发急症,鞑靼大王子趁机夺权,掌握全族兵力,想从后追击将二王子的军队绞杀。

  鞑靼二王子怎料兄长临时痛下杀手,腹背受敌之际,只好放弃早先夺得的阵地,带领手下人往更西北处转移。后来这支被迫在外流浪的鞑靼,就被世人称之为室韦。

  盛郦站在原地,两弯黛眉微微蹙起。父亲应当从未得罪过室韦人,可为何这些人却抢走了父亲的尸骨?而且室韦人在大漠深处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想要找到他们的行踪无异于登天。

  原本以为只是入城带走尸骨便是,谁想却如此棘手。

  出师不利,一行人只好暂时回到客栈歇息。

  盛郦在房中翻着父亲遗留下的手札,想从中寻出一点半点关于这群室韦人的踪迹来。

  然而这手札本就是父亲当年在西行途中随手记录的所见所闻,并不成体系,也未经人整理过。想从中找出室韦人的线索,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她正闷头思索时,房门忽被人敲响,屋外也传来一连声的“阿姐!”

  原来是绒绒来了,她身边还跟着赵怀玉。一见到盛郦黛眉微蹙的模样,绒绒就蹬蹬跑了过来,拉着她的罗袖道:“阿姐,你不开心是不是?”

  也只有小孩子才这样咋咋呼呼的了。盛郦向太子笑笑,这才把趴在自己膝上的绒绒抱起来坐在榻上,“绒绒不去陪阿沅玩,整日跟着公子作甚?”

  “我跟着怀玉哥哥学了个好东西,送给阿姐。”绒绒笑嘻嘻的,一双小胖手举到她面前来,在空中上下翻弄捏出好几个手势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盛郦只笑道:“这又是什么把戏?”

  然而话音刚落,她的小手上就出现一枝花——倒也不完全是花,而是一支用玉石雕刻而成的簪子,顶端刻成海棠模样,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噔噔!送给阿姐!”绒绒献宝一样把这支簪子送到她面前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欢欣,笑着望向她,“阿姐喜欢吗?”

  “喜欢,阿姐很喜欢。”盛郦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只是当着太子的面不好如此情动,才勉强忍下来。

  绒绒爬起来站在榻上,作势就要把那簪子插入她发髻中。

  当着太子的面,她哪好这样,只得笑着劝道:“绒绒,别胡闹叫公子看笑话了。”

  “怀玉哥哥教我的,他才不会笑话我呢。”小娘子长大了些,不再会一两句话就被阿姐辩倒,仍旧坚持自己手上动作。

  果然,抬眼望去,赵怀玉也含笑看着她们,并无任何不妥。她只得任由绒绒替自己装扮。

  绒绒闹过一阵儿后,就自己坐在了一旁,而赵怀玉上前来,明显是有话要跟她说。

  盛郦向他微微颔首,“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赵怀玉点头道:“舅母,我方才想了想,回想起我从前似乎曾遇上过那群室韦人。”

  不过刚刚开口,她眼里立马升起些许希望的光芒,不似方才那般哀愁,他继续道:“我前两月在途径凉州卫时,曾在荒漠中遇到过一群草原人,因怀疑时鞑靼人派来的探子,我便伪装一番同他们行了一路,却发现他们并非草原鞑靼。”

  “因他们和草原鞑靼的语言、习惯等几乎一模一样,当初我还疑惑万分,但现在想来,他们应当就是那群室韦人了。”

  盛郦一听,立马欣喜地站起身来,但随即又有些迟疑,“凉州卫……那里离咱们这儿可是有一两月的路程。”

  山高路远不说,她身边还跟着绒绒和阿沅,这一路从漠北走过来已经是千辛万苦了,难道还要带着孩子们去吃苦吗?何况游牧人行踪本就不定,两月前在凉州,如今还不知道又迁徙到哪里去了。

  一路奔波,本就心力交瘁,骤然听说人却在千里之外,她心底无法抑制地升起些疲惫感。

  见她面上神色,赵怀玉本很想劝舅母听从舅舅的安排,早些去云南,或是把这些事都交给舅舅打点,她带着孩子安心避难就是。

  但话临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最终只好道:“舅母不必担心,我当初曾听到他们谈论,要往大漠而来。方才我也曾派人打探了一番消息,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群室韦人如今驻扎的地方,应当距离此地并不是很远。”

  她原本萎靡的精神终于振奋了些许,道:“那今日好好休整,明日再上路吧!”

  赵怀玉含笑点点头,道:“那舅母早些歇息。”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就望着昨日赵怀玉探测到的方向而去。

  午后时分,众人行至一处戈壁,背风处果然立着十几个毡房,房外还拴着一群牛羊,分明是有人在此居住活动的。

  杨尚也激动不已,不消盛郦吩咐,已经带着人上前去打探消息。

  因知道这群室韦人一向不愿出世,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行踪,盛郦就带着孩子远远候在一旁,并未贸然上前打扰。

  然而等了许久,却见杨尚一脸怒气地回来。

  他将头上防沙的风帽摘下,气呼呼地扇着风,道:“夫人,这帮鞑子实在是好生无礼!下官按礼报上名号,他们本还好好的答应去通

  报首领,但不知怎的,忽然又翻脸不认人,把咱们赶了出来!”

  再看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侍卫,也无一不是一脸不平。

  说来也怪,因有陆家军的名号,不说官府的驿站,就连私家设的客栈,一听杨尚报上名来,无一不是恭敬有加,客气相待。

  怎的这群室韦人起先答应得好好的,忽然却又翻脸不认人了?

  盛郦百思不得其解,垂眸默默想着,忽然瞧见了杨尚所穿的军靴——他并非陆家的下人,而是领了军职上阵杀敌的。他脚上穿的,正是大齐军中统一配置的军靴,而脚跟还有陆家军的独特标识。数十年前,室韦人就是因为鞑靼与大齐之间的战争,才被逐出鞑靼权力中心而在外流浪,而当初大齐这面的主帅,正是陆家老爷子。

  方才那群室韦人必定是瞧见了杨尚军靴上的陆家标识,这才翻脸不肯认人。

  她轻言细语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在旁的赵怀玉点头表示同意,而杨尚却是一拍脑门道:“这群鞑子好无礼!多年前他们撤走的时候,还是老将军下令不必追击,这才留他们一命,如今他们却是恩将仇报!竟还抢走了博望侯的尸骨!“

  盛郦却是摇了摇头,昨晚她连夜翻完了父亲的手札,终于从中找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父亲曾遇上过这群流浪在外的室韦人,当时室韦人中爆发了疫病,牛羊死伤无数,甚至慢慢往人身上蔓延。这群室韦人中并无擅长医术之人,只能坐以待毙,所幸遇上了父亲施以援手,他们才渡过了这次劫难。

  听说草原人都豪爽,不会轻易忘记别人的帮助,她觉得,也许他们并非是故意抢走父亲的尸骨的。

  打定主意,她决定亲自去走一遭。杨尚起先还一直劝说,但见她心意已决,只好一路跟随上来。

  许是刚才杨尚一行人的到来令室韦人警惕起来,此时营地前站着好几个着皮袍,带弯刀的武士,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盛郦抬手示意侍卫们等在远处,她由赵怀玉伴着,两人单独上前。

  那群室韦武士皱眉打量着这一小妇人和一少年郎的奇怪搭配。

  盛郦在距营地还有几步路的地方站定,道:“请问这可是室韦的营地?我是博望侯的女儿盛氏,敢问你们的首领可在?”

  她一出口竟是流利的鞑靼话,不仅是对面的几个室韦人,就连她身边的赵怀玉都隐隐有些惊讶。

  他原本只当自己这位小舅母是个娇养在闺中的妇人,这几日却发现她性情坚韧远超一般人,此时更是脱口而出的鞑靼话,更是叫他惊讶。难怪舅舅会这样喜欢她。

  那几个室韦武士原本打定主意把他们赶走的,但这女子一口流利的鞑靼话叫他们稍微意外,而她自称“博望侯之女”,更是让他们惊疑不定起来。

  盛郦见他们神色迟疑,互相交换着眼色,心中微微一动,知道他们被自己说动了一点。

  刚想再开口,身后忽然传来哒哒马蹄声,似乎有人正驾马疾驰而来。站在她身边的赵怀玉早已练就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那人还未靠近,他已经抽出腰间佩剑护在盛郦身前。

  一人驾着马飞奔而来,气势汹汹,而在赵怀玉就要准备将这不知死活的人就地正法时,那人却忽然一勒缰绳,从马背翻身而下。

  “夫人,又见面了。”那人解开风帽,露出一张被大漠黄沙吹得略显粗糙,但仍英俊的面庞。

  听得他流利中原官话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口音,盛郦终于回忆起这人——年前她往漠北而去,赶到黄河渡口边时提醒她黄河快要封冻的那少年。

  当初还以为他是个鞑靼少年,谁想竟是室韦人。

  见这少年前来,方才那群武士也齐齐单膝下跪行礼,可见他的身份在室韦中并不低。

  盛郦让赵怀玉收了手中的剑,上前将自己的来意细细同少年说了一番。

  那少年一听她竟是博望侯之女,原本明亮的眼眸中更添两分喜悦,连忙道:“夫人请随我来。”

  原来当初博望祠中的大火,并非意外,而是鞑靼人蓄意为之,就是想将这事推到室韦人头上,最好再挑起大齐和室韦的战争,趁机将室韦人全部灭掉。

  所幸室韦收到消息,识破鞑靼人的阴谋,领着人赶往敦煌。只是去时大火已经烧了起来,室韦人见当地官府对博望祠并不上心,不忍恩人的尸骨再遭此劫难,索性就将博望侯的尸骨借走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想重新立一座博望祠。但奈何室韦人自身也流离失所,逐水草而居始终安定不下来,就只能一直带着博望侯的尸骨。

  如今博望侯的后人前来,尸骨终于能安定下来了。

  盛郦从那少年手中接过父亲的尸骨,认出盛放骨灰的盒子是室韦人最为珍贵的木料,以往都是用来制作象征权力的可汗手杖,他们却全部用来制作父亲的骨灰盒,其心可见一斑。

  见奔波数月功夫,如今父亲终于能落叶归根,娘亲的遗愿终于能了,饶是盛郦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那少年名唤作“克越”,听说他们是从漠北改

  道往敦煌而来,一直极力邀请他们在营地中歇息。

  走了这么久,侍从们都有些累了,盛郦本想顺水推舟安置下来。然而一行人正在商议时,远处天边忽有一只鹰隼飞了过来。

  草原人多豢养鹰隼,起先盛郦只当是室韦人所养,并未太过注意。然而一直默默跟在她身边的赵怀玉却将手一抬,那在天空中盘旋许久的鹰隼准确无误地落在他小臂上。

  “公子,是出了什么事吗?”见赵怀玉读完鹰隼所带的信笺后就面色凝重,盛郦不由出声问道。

  赵怀玉手上一用力,那信纸瞬间成了齑粉,他只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

  “秦王起兵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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